第六百五十七章 我,马库斯,决定赴死(1 / 2)

作品:《边缘世界里不可能有牧场物语

不可名状之物。

靠着精神抗性摒除一切干扰后,我第一时间就猜到天上的是什么。

这种诡异到无可复加的出现方式,绝不是自然造物所能拥有的,天上的存在就像是一柄超维度的钻头,正在轻而易举地突入我们这些低维度生物存在的单薄世界。

残暴而直接的出现方式,不代表天上的存在智力矇昧,相反的是,那存在可能拥有着超乎这个世界认识的道德和智慧。

并非不能,只是不在乎。

就像我能提起笔轻而易举地涂乱一张画,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踩塔一处蚁穴,却绝没有心情在发出洋洋洒洒的反派宣言,才用慢动作享受微小之物的敬畏尖叫的。

是的,只是不在乎。

石像人的身体外观黑中透绿,表面有金色和闪光的斑点条纹,正跪卧在地上形成一处安全的房屋,淡淡的白光照在四周,似乎连天穹的危机都暂时远离了。

我将濒临崩溃的艾达王扶到墙边,听到她还微不可查地念诵着不知方位的站台名称,才稍微放下心来。

之前她还冒险来救我,可不能就这么挂了啊……

但不止是她,现在的殖民者系统都在疯狂播报信息,一条一条地刷着重复的警告。

打断我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

“马库斯……”

凯伊出现了。这个青年的紫色头巾带着血渍,我不知道是属于他还是其他人的——这个已经没有关系了,因为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在我面前的凯伊伤痕累累,眼中却散发着一种光芒,炽烈的白光、漠然的颜色,替代了他以往的坚毅。那是仿佛擦去世界一切浮华之后的纯白底色,那是闪耀在灭亡之后仍旧存在的颜色,那是属于真实的颜色。

这颜色的光芒太熟悉了,因为它正从石像人的眼中放射着,也从凯伊的眼眸里渗透着,更从我怀里的真实之玉中流泻着,于我脚下汇成一片淡淡的光晕。

“我连接上了先祖的幽能网络了。”

凯伊对我点点头,在他说话的时候,石像人的嗡嗡声音也同频率震动,证明着他所言确有其事。

“凯伊,马上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我盯着表情漠然的凯伊。

凯伊的表情似乎受到了精神影响,那种微妙的面部调整,有点像在课堂上发呆时突然被老师点名,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毕业很多年了。

“有很多的信息在涌入,我还没办法全部接收……凯伊……对,我叫凯伊……”

他大梦初醒地抬起头,眼中白光淡淡,说出了让人眉头一皱的话。

“马库斯,我们可能犯下大错了。”

“……啥意思?”

他用置身事外的表情说着急切的话,矛盾得像极了精神分裂。

“幽能曾经累及世界,如今已经被摧毁,只有这个远古创能造物储存了资料,而我们这些后裔拥有幽能因子,能开启这些信息。”

“我刚刚才知道,被放逐的祖先是族群刻意为之的结果。祖先都是像扎克一样的特殊者,天生对幽能几乎绝缘,即便聚合在一起也生成不了幽能,更重建不了幽能网络。”

“他们不是民族的幸存者,而是被派出的信使,用于向大陆上的无名之王示警,向整个人类示警,甚至是向这颗星球千千万万年以后的文明示警!警告他们,绝对不要重蹈覆辙!”

我的眼皮直跳,却压住了语气:“那警告是什么?就是不要靠近黑潮岛?那未免也太小瞧人类的作死天赋了吧。”

凯伊漠然说道:“不。被放逐的祖先,只知道这座黑潮岛上有着祖先的宝藏,世世代代都在寻找。其实黑潮岛不是禁地,当足够强大的后裔来到这里时,就会见到石像人,得到关于一切的知识,也会得到这份血脉中的警告……”

“当一切风平浪静时,后裔找到这里也只将保持缄默,但当星球再次运行到正确的位置,一切的灾疫与邪恶再度迸发时,这座岛屿上的城市将是人类最后的避难所……”

我明白了。

当初的灾难源自于幽能,同属“幽能网络”末端的石像人和凯伊,就是一台局域网计算机和他的使用者,只能查阅有限的信息,再也连接不进浩瀚的网络了。

这种危险的力量已经随着“伟大民族”消失在历史中,像凯伊这样找到真相的人,顶多是当看了一场灾难片,惊厥之余引以为戒,得不到真正的“知识”。

毕竟航海者联盟的故老也都牢记着,他们血脉里的诅咒来自于“知识”。

但这个避难所是什么意思?

“你仔细说说避难所的事。”我问道。

“石像人所在的城市处于时间停滞的海洋中,能够躲过某些存在的注视,只有逃入那里,才能从星球级乃至更大的危机中幸免,但这座城市神秘失踪了。”

是了,托勒密科学军团在莫登将军反抗军失败的前夕,还在孜孜不倦地探索着秘境,一定是从凯伊父母口中猜想到了这些。

可惜他的智慧再强大,也没想到远古人类,会留下远高过他的致命武力……

“那问题来了,天上到底放出来什么?”我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在经历过无数的危机后,这是我最迷茫的一次,一切都没有逻辑、没有预警、没有线索,在我用尽手头信息有限拼凑后,本以为能窥知全貌的一鳞半爪,却发现只得到了一个更大的谜团。

但冥冥之中,却有无数人在这个谜团中出没漂浮着,若隐若现。

这里面每个人命运的丝线都相互交织,编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把如今所有人陷落其中,动弹不得。

要刺破这张网,除了找到足够锋利的尖刀,还得找到这张网里最粗最终重要的经纬线,抽丝剥茧后刺断关键点,才能从中脱逃。

这支上万年前就存在的“伟大民族”,难道就是我苦苦追寻的“经纬线”吗?

凯伊漠然说道,“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就算祖先和这个存在争斗上千年,也并不知道敌人是谁。那个存在代表着一些异常的现象,daibiaoq能够疯狂异化一切的物质,引发的破坏和毁灭是一种必然,而我们只是一簇挡在它面前的细菌……”

“经纬线”竟然断了?

“伟大民族”竟然也不知道敌人是谁?

可能是看见了我的悚然,凯伊用尽量平和的语言说着丧气话。

“我们面前的是诅咒,但敌人不是诅咒。你明白吗?”

“祖先穷尽一切办法应对危机,最后发现他们的敌人并非客观存在的某个具象物体,很可能只是一条规律,一条宇宙中代表着毁灭、湮消、衰亡的规律,不管是谁触犯到了,就只有顺从,没有违逆的可能……”

失败主义……

“伟大民族”也陷入了失败主义,心高气傲要改天换地的他们也放弃了,将失败归咎于自身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

怪不得他们口中说的是“诅咒”,而不是“敌人”,因为没有人能和规律较劲,“伟大民族”的最后抗争其实只是销毁了文明的存在,用族群的最后机会向其他人广播——不要重蹈覆辙!

“确定是幽能的问题吗?”我问道。

凯伊摇了摇头:“幽能是一切的起点,却不是一切问题的答案。祖先用毁灭封印了诅咒,连同一切关于自己、关于危机的消息全部销毁,才换来了宝贵的终末……”

神秘海洋文明帝国的消亡,并且佚失于一切史料文书之中。同一时期的大陆文明也曾有许多原始教团,但也被圣灵教会绞杀清理,用毁灭换取了和平,暂时忽略一切屠杀、压迫的话,这是绥靖,是割股自啖,也是迫不得已。

所以罗德先生率领的这次行动,终于惊醒了沉睡至今的“存在”,并且将再一次重复当年的灾难吗?

那这一次,要用什么的终结才能挽回?

回想起梦中所见,还有当年克雷文教授的所言所行,我有理由相信除了莫登将军麾下的托勒密,另有一批人在积极寻找着这里,甚至在过程中受到了不明的感召,形成了一种类似秘密教团的存在,主动想要唤醒“存在”。

但天上扩张的不是克雷文教授口中的“真理之门”,而是一处“宇宙之癌”,打开的瞬间就注定了毁灭的到来。

这个能将宇宙腐坏的东西,和我梦里见到的“宇宙之疮”又有什么联系呢?

“马库斯,现在一切都晚了。”

凯伊苦笑着,眼中敛去光芒,断开精神链接重新回到了人类的思维中,颓丧地靠在了墙角。

然后,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响起了一阵嗖嗖的声响,伴随着击鼓般的声响,并最后演变成了雷鸣般的声响,刚才断线已久的心灵传音终于恢复了。

老约克逊的声音忽然响起,似乎酝酿多时。

“你刚才也都听见了吗?真的没救了吗?”

那确实,谁能想到建好的城市还会长腿跑了的。

对呀,和应对不明存在失败的“伟大民族”相比,老矿工们可是曾经处理过“最终灾祸”,并且控制的范围之密集,破坏影响之小,甚至强过了平行世界里对“深海浩劫”的行动。

或许这些老头子有独特见解?

“老头……咳咳,老先生,你是说还有机会挽回一切?”

随着我的热情询问,老约克逊的声音缓缓传来。

……能够做到这一切的,那不就是彻彻底底的神明了吗?这比和规则做对还可怕!

规则虽然不可回避,不可反抗,却总有办法探索、尝试,摸清规律后甚至加以利用,但如果眼前的是神明,更何况是这种混沌不明超越认知的神明,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对抗?

连摸清想法都难于上天,我要怎么才能知道,这个神会在创世第七天选择摸鱼、选择创造亚当夏娃、又或者选择三个人成立一个党支部?

就算我有勇气去猜,但是历史在它的手里可是能轻易改写的。我不过是个“缸中之脑”,要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也被修改过?

一旦被修改,那就算我翻开经书,发现上面写的是“神说要有光,经过组织开会讨论一致同意后便有了光”,书皮的编者是组织委员亚当,我也会深信不疑的。

这么说来,“亿万之主”的行为属于应激反应,“伟大民族”越努力抵抗,这个世界的混乱就越多,连同历史都被轻易地推翻重来,最终让“伟大民族”彻彻底底屈服。

“不战而屈人之兵,神明竟然这么可怕……”

老约克逊语调沧桑地嘲讽道。

“你们竟然知道这事?幸好罗德先生一炮把他炸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