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歌偏头觑了一眼韩也，对方刚好也在看他，漆黑的眼眸里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霍歌斟酌了一下，说：“这是我现在住的那家的哥哥。”

这句话倒也不过分疏离，但也着实不热络，就像用着平平无奇的语气陈述一句，哦，这就是我邻居家的哥哥。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不对，韩也在心中淡淡地自嘲一番。

三人一同走进汉堡店，韩也率先走在前面替他们开了门。

霍歌和郝志两人并肩着一块走了进去，边走着郝志还边凑在霍歌耳边说一句：“你们这种大帅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磁场相吸啊，不然怎么好巧不巧把你们这种长相逆天的凑在一块，凑成兄弟。”

两人在角落的一个座位落座，韩也问了几句他们要吃什么就去点餐了。霍歌意外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今天的韩也还挺靠谱。

长面了。

此时郝志也在看韩也，他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身高，估摸着应该将近一八五了。哎，果然，越是帅的，越是哪方面都很优越。

郝志收回视线，做出总结：“这哥对你挺好的吧。”

霍歌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好吧，举不出具体的例子，说不好吧，韩也真的怪黏他的，像一个小孩爱粘着爸爸一样。

想到这，他不由回忆起两人刚见面时的针锋相对，仔细一想其实那时候也没什么大事，互相耍得也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把戏。

霍歌笑了一下说：“还行吧。”

郝志说着又看了韩也的背影一眼：“我看他还挺有哥哥的范的，挺会照顾人的。”

“他更会被人照顾，”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霍歌笑着吐槽了一句，而后这个话题便被揭过。

等韩也端着满满两大餐盘回来时，他们不知道聊到了什么，两人都在哈哈大笑。

他还是头一回见霍歌笑得这么开心，嘴巴咧开着，小白牙都露出来了。

两人初中高一都是一块念的，所以对彼此很熟悉。郝志说话很跳跃，想到什么说什么，提到谁霍歌都能接上两句，关系好一点的，几乎都是共友。

听了一会儿，韩也塞完一个蛋挞，随口问：“你们初中也是同学？”

“嗯，”郝志闻言连连点头，“哥，我跟你说，我跟霍歌那可有缘了，我们从幼儿园开始都在同一个学校。不过直到初中才开始一个班，然后我俩见对方都比较面熟，自然而然就玩到了一块儿。”

沉默须臾，韩也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哦。

见他好像对他俩过去的事没什么兴趣，郝志也识趣地没多讲，尴尬地搔了搔头。转而继续跟霍歌聊学校的事了，聊得无非也就是一些课业繁重，老师不做人，班里谁跟谁又偷偷凑成了一对等等。

一个汉堡吃完，韩也撕开一包番茄酱顺手递给了身旁的霍歌，后者接过道了声谢又十分自然地递给了郝志。

而后就听郝志笑说：“谢谢啊，兄弟，霍歌不爱吃薯条。从小到大套餐里的薯条基本都是我替他消灭的。”

闻言霍歌也笑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从小到大陪你吃了多少顿汉堡了，你怎么没变成汉堡呢。”

“不瞒你说，”郝志掐了把脸上的肉，“最近好多人说我越来越圆了，估计就是吃汉堡吃的。”

霍歌稍微打量了一下，正准备说你是可以减肥了，就听身旁刺啦一声，韩也倏地站了起来。

霍歌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仰头看他，问：“怎么了？”

“我吃饱了，他们叫我去网吧，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韩也说罢朝郝志微微颔首，而后在两人怔愣的眼神中迅速离场。

郝志看着那道高挑的背影，讪讪地说：“不是，你哥，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我太吵了？”

霍歌看了眼韩也座位前还剩下许多没吃完的东西，同样一头雾水。

两人聊了一个中午，该聊的不该聊的也都聊得差不多了。十中就放周日一天假，晚上还得上晚自习，郝志还攒了一堆卷子，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没多逗留。

来时怕找不到路，也急着见霍歌，郝志是直接打车来的。但榕镇距离青州市区还是有段距离的，为了省点零花钱，回去时郝志选择了坐公交车，霍歌送他到公交站。

两人等车时，郝志又想到了什么说：“你那学校叫什么来着？立清是吧？”

他微微皱了皱眉：“我怎么看网上说……”

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霍歌懂他的意思，接话道：“确实挺烂的。”

郝志看他脸上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知道他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心里一定不好受：“下次我把十中发的资料都给你复印一份带来，然后每个月给你送一次。”

“不用，”霍歌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笑着安抚说，“我自己也不会落下太多的。”

听他这么说，一向对他学习情况有所了解的郝志有些犹豫：“我知道你天生学习能力比一般人强，但我们距离高考就一年半了，这段时间真马虎不得。你看过立青的贴吧吗，你知道上面都怎么说这个学校吗？”

“知道，”霍歌平静地点点头，“入学前稍微了解过。”

见他面色如常，郝志也明白他现在内心肯定非常不好受。任谁一定都无法接受家中父母出车祸离世这种经历。

情感让郝志觉得霍歌这一生能够快快乐乐生活就很好，可理智却让他惋惜，无论别人怎么夸霍歌是个天才，他都知道他背后付出的努力。每一场游刃有余的考试背后，都是无数题海的堆积。

想到这，郝志不由叹了口气：“要不你转回来吧，住我家，你要不好意思，等你毕业了孝顺一下我爸妈不就得了。我跟你说，你要住我家，我妈指不定得多高兴，他天天捧你都快捧上天了，就遗憾你不是他儿子。”

霍歌去过不少次郝志家，自然能想象出这番画面，感动的同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其实我现在还不错，至少人还挺放松的。学校虽然破了点，但教材不都一样，最终还不是得靠自觉。”

说罢他睫毛轻轻一颤，语气低了下来：“郝志，我现在不想回到跟过去有关的任何状态中，我接受不了。但我会好好的。”

听见这话，郝志莫名哽咽了一下。转而他又想他这幅样子算什么，白白给霍歌添堵，硬是把发酸的鼻头给憋了回去，故作轻松道：“哎，你别说，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羡慕你了。高上之后学习压力更大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变态，完全喘不过气，回到家就更喘不过气了。也好，不然你到时候呆在我家，得跟我一样疯，我妈每天吃个饭都要给我放英语听力。”

闻言霍歌配合一笑：“那——欢迎你一起来立青？来了立清你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烦恼。过个把月你就能感觉到快乐加倍，成绩一落千丈。”

“噗——那还是别了吧，我好歹只要再拼个一年多，这样也不至于留下什么遗憾。我要来了立清可真做不到像你这样，我这自制力，估计呆一阵子我就随波逐流了。”郝志停顿了一会儿说，“你还记得小眼镜吗？他现在就坐我旁边，这人太他吗恐怖了，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学习，搞得我现在跟人聊个天都有压力。你知道吧？就一看到他在学习就感觉不行不行，我再不学就来不及了，我现在的噩梦都是他。”

“这不是挺好，你不就需要这样的激励。”霍歌瞥了一眼缓缓驶来的公交，朝郝志抬抬下巴，“车来了。”

郝志转头看一眼，车子就在身后。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阵无声叹息，郝志搂住他的肩，重重拍了一下：“兄弟，有事找我，咱俩永远是最好的兄弟。”

霍歌也回搂着拍了一下他的肩，郑重地点点头：“放心，会的。”

公车慢慢停下又缓缓启动，载着郝志渐行渐远，消失在白日萧条的榕镇街头。

直到车拐弯上了大马路看不见了，霍歌才回神般坐到公车站台的椅子上发了会呆。

以往他们在青州市区分别都是各回各家。但今天不同，今天他送郝志上了回家的车，可车子驶离的那一瞬间，他却不敢回头。

因为他的身后没有路，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天大地大，这世上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霍歌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找些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下意识就掏出手机拨通了韩也的电话。

当电话中响起一阵嘟嘟的机械音，他急速加快的心跳才稍稍趋向平静。

霍歌深吸了口气。

直到电话被接通，韩也清晰低沉的嗓音隔着微弱的电流传过来。

他整个人才稍稍落于实处，恍惚的大脑也渐渐恢复清明。霍歌缓缓吁出一口气，听着那边略显嘈杂的背景问：“你在网吧？”

“嗯，”韩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霍歌想了想：“行吧，那你打游戏吧，我先回去了。”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正当霍歌准备挂电话时听见韩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聊完了？”

“嗯，”霍歌说，“刚送他上车。”

“哦，”韩也无所事事地点着鼠标，声音听上去有些散漫，“那你来网吧找我吧，老地方。”

霍歌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语调平淡地说：“我不想上网，我先回去吧。”

“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回去。”韩也说。

榕镇统共也不大，这家汉堡店又开在网吧旁边，大概走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霍歌就看到了网吧的招牌。

他一路上了楼梯，走到老位置，果然就见那四张面孔坐在一排。

李昌宇是第一个看见他的，挥着手跟他打招呼：“偶像。”

而后韩也漫不经心地抬眸朝他扫了过来，他眼里的情绪很淡，只一眼就把注意力又重新放回了电脑屏幕。

见霍歌走近，李昌宇迫不及待地求助：“偶像你会玩CS吗？求求你替天-行道，解决一下阿也这个菜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