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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番外三、张有鑫&柯玉(6)(1 / 2)

作品:《刺猬法则

("刺猬法则");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安静得只余两人的呼吸声。柯玉抱着手臂盘腿坐在张有鑫身边,看仰躺着的男孩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地变幻莫测。

谢天谢地,他终于不哭了。柯玉抬头望一眼天花板,

心想这货刚才哭得这么响亮,楼上楼下估计都能听见,

明天也不知会不会来问。

“三金,

你听我说。”柯玉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话,“是我没处理好,我向你道歉。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可是哭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你这么躺着也没用,我们……先把事情一件一件解决,

怎么样?”

张有鑫哪里还有心思听她说这些,

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个吻。

那可是他的初吻啊!

什么情况?柯柯为什么要亲他?就因为想让他闭嘴吗?

虽然知道自己可能很难和女孩子做那件事,

但没规定连牵手拥抱接吻的权利也要被剥夺,

对于恋爱,

张有鑫是无比渴望的。

他幻想过自己的初吻会在何种情况下发生,那必须是超级浪漫的一刻。也许是在傍晚的海边,夕阳西下,海浪声声;也许是在清晨的林间,空气清新,

鸟语花香;也许就在喧嚣热闹的街头,身边有卖气球的小贩走过,

一大串五颜六色的气球让人生起童心,

欢笑间便送给对方一个亲吻。

反正不管是在哪里,就从没想过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发生,他穿着纸尿裤躺在床上,

身上沾着难闻的味道,还弄脏了床,别说浪漫了,简直就是狼狈不堪至极。想到这里,他心里越来越难过,鼓起勇气看向柯玉时,眼神近乎羞愤难当。

柯玉见他又要发作,脸立刻板起来:“你行了啊!再敢哭一声我就不管你了!”

张有鑫立刻怂得闭上了嘴。

柯玉耐心地说:“你听我的,咱们先把衣服换掉,把你弄干净,一会儿把床单和被套都拿掉。弄好了你睡我这一边,我睡你那边,我不介意的。我们就盖被芯,不盖不行,一晚上不盖会感冒。”

张有鑫双唇紧闭、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柯玉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起来啦!你又不是不能动,要洗个澡吗?我去浴缸里给你放水?”

“要洗。”酒醒了,张有鑫记起自己没洗澡,终于撑着床坐起身来。看到自己不堪入目的下半身,想着刚才就是这样光着两条腿躺在柯玉面前,心里又是一阵难堪。

柯玉已经下床,帮他把轮椅推到床边,想了想说:“三金,要不还是我抱你去浴缸吧?轮椅弄脏的话我怕你不舒服。”

张有鑫垂着脑袋声音很低:“我身上脏……”

“我说了我不介意。”柯玉帮他脱掉弄脏的t恤,“来吧,我抱你过去。”

张有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臂环住柯玉的脖子,任由她将他打横抱起。

他依旧穿着那条渗漏的纸尿裤,外表面肯定脏了,会蹭到柯玉身上,但是她一点也没表现出厌恶,也没与他保持距离,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张有鑫脑袋窝在柯玉怀里,脸羞得通红。作为一个快满二十三岁的成年男人,光着身体被一个女孩子抱来抱去,无论如何都不会感到坦然。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两条腿就是摆设,就算坐轮椅进卫生间,进出浴缸还是要柯玉抱的。

进到卫生间里,柯玉问:“你要先上个厕所吗?”

“嗯。”张有鑫摸了摸自己的下腹部,“我酒喝多了,对不起。”

“没事。”柯玉将他小心地放到马桶上,张有鑫自己扶住扶手,又把两条腿给摆正,脚底踩到冰冷的瓷砖,左腿立刻抖动起来,柯玉帮他按了会儿腿,就拿来地巾垫在他脚下。她没有立刻离开,给浴缸放水后,跪蹲在张有鑫面前抬头看着他。

“三金啊。”她轻柔地叫他,眼神也不再冷漠,就像对着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充满怜惜,“今天的事就我俩知道,事情经过我不会告诉别人。姜哥不会怪你,这是难免的,他都懂,我们把钱赔给他就行。你这次叫我陪你一起来,其实就应该预判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我又不会去说你,没人会来怪你,你不是一直对别人说我是你兄弟吗?那你就真的把我当兄弟,别多想,好吗?”

张有鑫闷闷地说:“兄弟会亲我嘴吗?”

“这不是你鬼哭狼嚎的我怕会吓着别人嘛。”柯玉拍拍他的腿,张有鑫看着她的手拍在自己大腿上,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不禁又吸了吸鼻子。柯玉说,“我呢,其实什么都看过,不光是你,拍照时也拍过裸/模,男的女的都有。成片当然没露,但拍的时候我肯定都看全了,在我眼里人体就是人体,和一棵树、一块石头没什么差别。”

张有鑫:“……”

——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谁会愿意和一棵树、一块石头去类比啊!

“我哪儿能和男模特去比?人家身材多好。”张有鑫还是垂头丧气,“柯柯,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那你不是受伤了嘛。”柯玉站起身,拿过一块浴巾递给他,“上完厕所你用浴巾裹一下,好了叫我,我把你抱浴缸里。”

见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柯玉推了他脑袋一把:“行了,别丧了,我去外面等你,你慢慢来。”

直到张有鑫点头,柯玉才走出卫生间。

她拉掉弄脏了的床单和垫褥,仔细看过,床垫上没有被渗到,又扒掉被套,抖开被芯看看,被芯上还是留有印记,不过不算太糟。

把脏了的床上用品都折好放到地上,柯玉把两人的枕头调换一下,又把被芯的方向也换过。她知道张有鑫这人很龟毛,让他盖脏的那面估计打死他都不愿意。与他相比,柯玉就没那么讲究,可能也是因为对方是张有鑫,她的接受度无限拔高。

十分钟后,张有鑫在卫生间叫她,柯玉进去,看到他已经把浴巾裹在自己腰上,浴缸里的水也放过一半。

柯玉抱起张有鑫放进浴缸里,看他抓稳扶手坐好,问:“自己能洗吗?”

“能。”

柯玉帮他把洗发水、沐浴露和干毛巾都拿过来:“洗完了自己把水放掉,擦干身子再叫我。”

“嗯。”张有鑫单手压着腰间的浴巾,怕它漂起来。两条腿伸直了搁在浴缸里,大腿/间露出一片缝隙,已经细得皮肉都贴不上,两只脚丫子绵软地垂着,在水里随着浮力轻微摆动。

等柯玉离开,张有鑫才扯掉浴巾给自己洗头。

一只手扶着扶手,一只手在头上揉搓泡沫时,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四年半,眼看着腿上肌肉一点点萎缩,不知道再过几年,骨骼会不会变形。变形就变形吧,反正他也感觉不到,最多就是变得更丑。

啊……柯柯说她拍过裸/模,什么都见过。张有鑫郁闷地想,她会不会在心里做对比啊?这一比真是颜面扫地,不管是腿还是那儿,他都没法和男模去比吧?做人做到这份上,太特么伤自尊了!

张有鑫懊丧地捶了下自己无知觉的腿,又无奈地搓起头发来。

柯玉倚在窗边抽烟,已经没了睡意。

她也想起之前的那个吻,其实,那都不能算是吻吧,就是嘴唇仓促一碰,她都没感觉到张有鑫的唇究竟是怎样的触感。

她心中坦荡,一点也不怕张有鑫事后质问。怎么了呢?就亲了,如果不亲,当时就只能上手揍了,事实证明,亲的效果比揍来得好。

张有鑫如果没出事,现在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孩子脾气。柯玉决定给他更多的时间去成长,去适应,就像衍哥和姜哥那样,总有一天,张有鑫也会变得成熟,不会那么不堪一击。

抽完最后一口烟,柯玉突然看到小楼大门处出来两个人——是黎衍和周俏!她第一时间关掉房里的灯,发现两人来到葡萄架下,抬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她不再偷窥,拉上窗帘回到床边刷手机。

又等了一会儿,张有鑫在卫生间里叫她了。柯玉进去,他已经坐在空了的浴缸里擦干身体,腰上裹着浴巾。柯玉把他抱到轮椅上,回到房间后,张有鑫问:“为什么不开灯?”

“衍哥和周俏在楼下。”柯玉拿出他的干净衣服和一片纸尿裤放到床上,“你自己换,我去厕所等着,好了叫我。”

张有鑫被她抱上床,嘀咕道:“大半夜的,衍哥和周俏为什么去楼下?”

柯玉笑:“我觉得……他俩是被你给吵醒了。”

张有鑫又脸红了,柯玉打开手机电筒给他照明:“别开灯,我怕吓着他们,你慢慢换。”

“哦。”张有鑫应着。

等到他仔仔细细穿上纸尿裤,又套上上衣,柯玉才和他一起躺到床上。

“柯柯,你还睡得着吗?”张有鑫头发湿漉漉的,身体仰躺,转头看着她。

“睡得着,才三点多。”柯玉没再玩手机,侧卧着面对张有鑫。

黑暗中,张有鑫看着柯玉的脸,她是短发,但也不是特别短,就像日漫里某些少年那样的发型,白天会用发胶定型,露出额头,看着很帅气。

文姐说的没错,柯柯的五官的确长得很好,从张有鑫学美术的眼光来看,三庭五眼,比例和谐。她的眉骨比一般女孩高,鼻子也比一般女孩挺,眼窝略深,嘴唇又薄,眼睛虽然没他大,眼神却很深邃,平时冷冰冰的非常唬人。

此时她洗过澡,头发就软软地垂了下来,刘海盖着眼睛,原本英气的五官都显得柔和许多,眼神也不那么犀利。

张有鑫轻声说:“我以前出来旅游,从来没这样过。”

柯玉笑起来:“谁让你喝多酒了呢?以后看你还敢不敢醉。”

“你给我穿得有点松。”张有鑫说,“我刚脱的时候发现了,你得多练练。”

“你开什么玩笑?我还练这个?”柯玉被他打败了,“不可能再有下次了!”

“那可不一定。”张有鑫很努力地也笑了一下,“以后,说不准我还会和你一起出来玩呢。”

柯玉“呵”了一声:“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张有鑫伸手过去扣住柯玉的手腕,脸皮也厚起来,“反正你都看过了,占完我便宜就想甩手不认人啊?做梦。”

柯玉觉得他难以理喻:“谁占你便宜了?”

“你刚亲我了。”张有鑫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是我的初吻,被你抢走了,身子也被你看光了,这还不叫占便宜啊?”

柯玉叹口气:“张三金,是你叫我来的。”

张有鑫默默地把手松开,缩了回来,用更低的声音说:“柯柯,我可能没法做/爱了。”

柯玉:“?!”

她不懂张有鑫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我可能不会有初夜,所以……一直都很重视初吻。”张有鑫看着她,“我不是说被你亲不高兴,只是刚才那个样子,实在不是好的回忆。”

——啊,是给三金同学留下心理阴影了吗?

柯玉诚恳道歉:“对不起,你忘了这件事吧。”

“你道什么歉啊……”话没说完,天花板上就传来一阵声音。张有鑫和柯玉同时向天花板望去。

是脚步声?轮椅撞墙?还急匆匆的,鞋子落地?一只,两只……随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衍哥他们回房了。”柯玉说。

张有鑫眼睛盯着天花板,八卦地问:“你说他俩在干吗?”

柯玉:“……”

这话题聊不下去,柯玉翻身背对他,“你管他们在干吗,我困了,你也赶紧睡吧,别特么再废话,再下去天都要亮了。”

张有鑫又扭头看向她,见她完全没有翻身回来的意思,他向着柯玉翻过上半身,又用手捞起两条腿屈膝侧卧。

房间里不再有说话声,楼上也没再传出奇怪的声音,张有鑫看着柯玉瘦削修长的背影,不知何时终于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的波澜对张有鑫的影响在天亮后烟消云散,在众人面前,三金同学又恢复成那个外向开朗、笑容灿烂的阳光大男孩。

对于房间里弄脏了的床上用品,姜瑞鸣自然不会责怪,但柯玉执意赔偿,姜瑞鸣就象征性地收了些清洗费。

关于那个吻,张有鑫和柯玉再也没有提起。

柯玉让他忘了这件事,张有鑫忘不掉,却也不敢深思,更不敢再傻乎乎地去和柯玉讨论。

认识十几年,柯玉的感情经历完全是零,连明星都不追,二次元的动漫人物也没特别喜欢的。张有鑫问过柯玉有没有人追她,柯玉说有,张有鑫问是谁,柯玉大方地说拍照时认识的两、三个女模特。

果然是女生。从小到大,追求柯玉的都是女生,张有鑫感到困惑,问柯玉当真一个都不喜欢吗?

柯玉指间夹着烟,懒洋洋地回答:“是啊,一个都不喜欢。”

从这一年暑假开始,张有鑫的生活变得难熬。

第一个打击是他去老张公司实习后,因为太子爷空降业务部,让平时自由惯了的几个业务员心生不满,不仅排挤他,还在言语间刺激他,平时故意聊些荤段子,笑嘻嘻地拉张有鑫一起听。

张有鑫的伤情,上网一查便知症状,有人直接问他还能不能硬,张有鑫冷着脸不答,那些人就促狭地笑,还“好心”安慰他,可以用手和嘴去解决问题,气得张有鑫实习没多久就不肯再去。

第二个打击是十一月时两个双胞胎弟弟的降生。

张有鑫受伤将近五年,张家终于迎来大喜事,老张每天笑得合不拢嘴,还给两个小儿子取名叫“张有健”和“张有康”。

张有鑫曾听到母亲对着婴儿床上的一个小儿子说:“二宝啊,你要保佑大宝哥哥能恢复健康,早日站起来重新走路,妈妈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张妈妈始终不信张有鑫的伤情无法恢复,她去求神拜佛,还请大师做法,经常道听途说哪哪儿有个神医可以让瘫痪病人重新走路,让张有鑫去看看,或者说哪哪儿山上有个大师会气功,可以用气功帮张有鑫接上断了的神经。

这些话令张有鑫心力交瘁,有一次当着一堆亲戚的面和母亲吵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坐轮椅很丢人?!是不是到现在都接受不了我站不起来这件事?!你已经有两个健康儿子了!醒醒吧!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自己都想开了你怎么还想不开啊?!”

张妈妈伤心地哭起来,却没人安慰张有鑫,老张还臭骂他一顿:“你妈盼你好有错吗?她还在喂奶呢!你把她气回奶了怎么办?她现在哺乳期,你顺着她不就完事了?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张有鑫无言以对,干脆搬去学校旁的公寓里住了几天,让自己冷静一些。

还有第三个不算打击的打击,来自唐颖柔。

认识一年,张有鑫早已明白唐颖柔究竟是个怎样的女生,连着班里女同学都看不下去,悄悄来劝他,说唐颖柔这人和很多男生暧昧不清,让张有鑫别再沉迷下去。

“她就是吊着你呢!三金,你试试不请她吃饭不送她礼物,看她理不理你!清醒点吧,人家把你当提款机呢!”女生小汪这么对他说。

升上大四后,有一阵子,张有鑫觉得没劲,的确和唐颖柔断了联系。可是没过多久,唐颖柔居然主动来找他了,微信上聊天语气都热络许多,透露出自己对张有鑫的依恋,因为他的疏远而感到伤心。

再次见面,唐颖柔主动牵了张有鑫的手,羞红着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张有鑫脑子一热,吃完饭就带她去商场挑了一个轻奢品牌的小挎包。

小汪在学校里见到张有鑫转着轮椅和唐颖柔并肩而行,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气得再也不打算管这闲事。

柯玉的日子也过得不太顺,矛盾主要来自家里。

过年时,家里亲戚聚餐,因为柯爸爸难得地回了家,柯玉就回家吃饭。餐桌上,姑姑说要给柯玉介绍对象,男方身高1米8,年龄二十六,是个公务员,劝柯玉打扮得像个姑娘家一些,去见一见。

柯玉一口拒绝,气氛瞬间搞僵,似乎坐实了亲戚们对她的那些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