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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今年冬天下雪吗

年味正浓,不是繁华地段,晚上仍然人潮如织。温冬逸折身坐进车内,即刻关了电台,将一杯咖啡放在排挡旁边。刚刚电台主持人说的评书,声调跌宕起伏,骇人得很,反观那个一直坐在车里的小姑娘,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把吃火锅的账单,长长的一条,撕成了好几张,折纸玩儿。温冬逸问她,“怎么没事儿就折这些?”“喜欢。”她头也不抬的回答。梁霜影每折完一件小东西,就扔在仪表台上,从来没带走。纸被她折没了,又盯上咖啡杯隔热套里夹的一张付账单据。她把单据抽出来,温冬逸余光瞥见此景,欲言又止。梁霜影稍稍一愣,因为这张单据背面写有一串电话号码,可能扇一扇,还能扇出一阵香水味。这男人招蜂引蝶的本事,不容小觑。梁霜影把纸对折,用劲的一压,“你今年命犯烂桃花。”温冬逸说,“不许这么埋汰自己。”她要气死了,论耍嘴皮子怎么没他厉害。温冬逸从容不迫的把车开进单行小道,七拐八绕,导航都不用开,像个老医生摸清了病人的经脉,怀疑他早就知道有这条路,今晚陪她逛了那么久,恐怕真要赶时间了。车在离小区大门几步路的距离停稳,前灯打出了一片白绒绒的飞尘。梁霜影解了安全带,突然说,“我送你去机场吧,然后我打车回来。”她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先谢谢您,好意我心领了。”他这么说着的时候,已经身子一侧,从后座把她的外套抓来,递到她面前。梁霜影接过来,穿上,也没下车,坐了会儿说,“要不然,下周你还是来吧。”他一下笑了出来。让别来是她,要来亦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真是可爱。她神情漠然,语气不善,“很好笑?”温冬逸这就忍住了笑,从眉梢眼角还是找得出笑意,那表情,看着想和他谈恋爱。“你以后肯定是妻管严。”她说。他的眼神沉了下去,目光缓缓垂下,再投向前方,脸色比她的名字还冷些。梁霜影不是故意要将道别的气氛弄得这么僵,只是觉得……真好。梁霜影屏了息往前倾去,热的、软的嘴唇,碰了碰他的脸庞。稍纵即逝的声音不能再轻,但是离耳朵太近,任凭你说烟酒茶糖,都不及她的诱惑力。梁霜影想逃下车,门没开,就被他生生拽住。手里攥的一把细细腕骨,稍稍用力就能捏碎般,温冬逸再将人往回一带,迫使她面对自己,却看到女孩的眼睛红了。他心头一凛的微愣,放开了她,她低头下了车,背影越离越远。温冬逸的视线停在仪表台上,又有她的‘喜欢’遗落在那里。他懂得,刚刚那一瞬间她的感情是什么,可是,却说不出个具体。梁霜影能简简单单的解释,因为太嫉妒了。她从来不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也没有要跟父母拼个你死我活的叛逆期,对任何人都不曾存有怨言,这样的自己,只因想到未来会有个女人,占据他的生活之中,得到他所有的关心,就突然变得狭隘起来。应该感谢温冬逸,让她生平第一次尝到这样的滋味。-夜里十点半,京川落地,驶上高架桥,一整片的灯光,仿佛金色的流沙。手机屏幕亮起来,这个时间,出现这个名字,肯定不是嘘寒问暖来的。温冬逸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声音那头是他的母亲万靖桐女士,连招呼都省去,直接问着他,“你在哪儿?”“公司。”他面不红心不跳的回答。“回家一趟吧。”她说完这句就挂了。温冬逸轻叹一声,从会下蛊的小巫女那里走一遭,居然觉得万女士都变得和蔼可亲了。离开璀璨的车流,高架下来,调了个头,开往西三环的内城别墅区。虽然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但温冬逸只有逢年过节回到父母的家中,说是井水不犯河水,有点太绝情,却想不到更贴切的形容。刘妈给他开的门,亲切地问他晚饭吃过了没,再拍了拍他肩上的落尘,想起炖了汤硬要给他盛一碗。这是家里的保姆,从他记事儿起就在,对他是无微不至。温冬逸少不更事那会儿,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他父亲壮年气盛的时候,造下的孽债。后来想想,若他不是万靖桐的儿子,按万靖桐的性子,早该将襁褓中的他摁到一命呜呼。这里可以称得上富丽堂皇的客厅,与温大老板平日面对媒体的儒商形象,大相径庭,而万靖桐翘着腿坐在那儿端着,却相得益彰。瞥见高俊的男人走近,万靖桐将平板电脑往玻璃茶几上一丢,哐的一声,他都替那平板疼,跟不是花钱买的一样。“自己看!”母亲眉宇间的戾气倒是少见。温冬逸不慌不忙的扔下车钥匙,在她对面坐下。一份文件照得歪歪扭扭,仓促感不言而喻,显然渠道不怎么光明,内容是温省嘉的私人信托基金,受益人写着两个他不认识的名字。温冬逸皱着眉说,“你查这个……没有被他知道?”万靖桐冷笑道,“他既然做得出,还怕我知道?”温冬逸放下平板,并不是很在意,却装腔作势的附和,“真是可恨呢。”“别跟这儿看戏,我要是被人踩倒了,难道你这个温少爷的面就上有光吗?”温冬逸没吭声,自顾着摸了盒烟出来,找着打火机,对面飘来一张支票,正正好降落在他眼前。他唇上粘着烟,声音模糊,“压岁钱?”万靖桐挑眉说,“您钱多的用得着我给?”她是想用这笔钱,叫那个女人带着她的儿子,一起滚蛋。「那个女人」是温省嘉的外室,「她的儿子」自然是没法落户姓温的私生子。“这里头……”温冬逸点了点平板,又捏起那张支票,遗憾的说,“可不止这个数。”“她要是答应,这张支票随时兑现。她要是不答应,一个子都别想拿走!”万靖桐既然这么胸有成竹,稳操胜券的,何必知会他,除非是……“……现在我是谁都不相信了,儿子啊。”果然,她这般说着。他立刻摆出诚恳且无奈的态度,“饶了我吧,最近公司正忙呢。”万靖桐听着就笑了,“京城南边儿两头跑,倒真是挺忙的,也不晓得是哪位红粉佳人,能替你分担分担?”温冬逸神情一顿,分外认真起来,“您要这样可就没意思了。”万靖桐冷笑一声,说,“我托人查温省嘉的时候,顺道儿给带回来的消息,我是没空搭理你那档子事儿,想怎么玩是你的自由,反正……”正说着,就见温冬逸全然不顾的起身,作势要走。这样的举动,惹到了她,“给我等一下,你什么意思!”温冬逸眼神至寒,耸肩,“话都让你说完了。”万靖桐诧异,发脾气了?要说这之前,万靖桐确实不好奇,他身边女人跟摆件似的两天一换,都懒得一一摸底,然而此刻,她犯了疑惑,“我是不是低估了你的那个小相好?”据说还是个正在念书的高中生,简直出了奇。这话里带着浓厚的探究,也有威胁之意,让温冬逸身形一顿,回头过来,弯腰抹走了茶几上的支票,假模假样的恭顺说,“过几天我就帮您把事儿办了。”他微笑着说话,眼里没一点儿温度,说完人就走了。一阵关门声传来,重得万靖桐眼一闭。静默些许时间,万靖桐越想越来气,一下就将茶几上的杯杯盘盘挥到了地上——不愧是父子俩,一天到晚的,往一个窑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