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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1 / 1)

作品:《烈途

天空乌云不散,时晴时阴。地上积水还在,长桌跟椅子已经基本被晾干。窦以昨晚后来没睡好,刚起床,站门口抻懒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最上空。他被阳光晃了下眼,低头打个喷嚏,揉揉鼻,见徐途蹲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身前放水盆,画笔颜料摊在脚边,正埋头清洗画具。窦以揉鼻的动作停下来,慢慢踱过去,阴影罩在她身前。徐途抬头瞥了眼,没理,把画笔放到水盆中。窦以:“起这么早。”他转个身,也蹲在旁边台阶上。“都中午了,还早啊。”“呵,这话可不像你说的。”他侧头看她。徐途哼一声,动作专心,没说话。两人就这么蹲了会儿,徐途开始清洗调色盘。窦以一忍再忍,没忍住,还是问:“昨晚……你没事儿吧?”徐途说:“没事啊。”“那你们……”她手上沾了点黄色颜料,放到水中涮掉:“比之前好些吧。”她没完全说出来。窦以神色暗了暗,问这话纯粹找虐,彼此动情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干什么,但他不甘,仿佛她给的答案才能让他彻底死心。心中不难受是假的,他对她的感情太复杂,像对情人,像对妹妹,但无论是哪种,都不愿接受另外一个男人突然插进来。“那你应该好好感谢我。”他抖出一根烟:“抽吗?”“不抽,忙着呢。”她冷哼了声:“还好意思说,你也太不休边幅了。”“怎么?”“和我再熟,也不能放……那什么啊!”窦以点着烟,瞥她:“管没管用?”“哼!”他食指弹掉烟灰:“再说了,你最后还不是出卖我,都推我身上了吗。”徐途也觉得有点没良心:“对不起。”她看看他,这声歉道得还蛮正经,窦以顿了下:“和我还用说这个。”他吸一口烟:“就是没想到,本来还以为他能来个深情告白什么的,原来脾气这么臭。”徐途干笑:“你刷剧刷傻了?”他啧啧:“这人太野蛮。”徐途:“……”窦以沉默了会儿,手头的烟慢慢吸完,他侧过头,身边的她小小一只,低着脑袋,洗刷的动作仔细又认真。他上次看她清理画笔不知多久前。“途途。”他叫了声。“嗯?”徐途头没抬,颊边的发丝落下来,遮住眉眼和耳朵,发尾又长长一些,由粉变黄,乖巧地贴在脖颈上。不知不觉,她先前叛逆的样子已经记不大起来,窦以咽了下喉,其实他从未对她说,他一点都不喜欢她的粉头发。踟蹰半刻,他伸手,轻轻撩开她发丝:“徐途,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变回从前的样子。”他顿了顿:“这次过来才知道,原来我无法改变的,别人能做到。”他笑笑:“其实不错,只要你开心就好。”徐途迎着阳光看他,过很久,抿唇笑出来:“谢啦。”这天徐途没乱跑,带着窦以在村子里好好转一番。下午小雨淅沥了一阵,很快就停。乡间空气好,没什么娱乐,但风景不错。两人转到太阳下山,在门口清理了下鞋底,一进院,其他人已经回来。又等不久,秦烈也到家。向珊身体不适,在屋里没出来。大家洗手吃饭,昨天的事情谁都没有提,眼观鼻鼻观心,聊些别的调节气氛。秦烈挨着徐途坐,今天饭桌多一道蕨菜炒蛋。秦灿坐对面讲笑话,小孩子笑,赵越小波也笑,窦以翘腿,边嚼饭边翻着眼冷哼。相对这边更安静,秦烈夹起一块子鸡蛋,放到旁边人的碗中。徐途皱了下鼻:“不喜欢吃鸡蛋。”秦烈手肘撑着桌面,姿势倾向她:“那你喜欢吃什么?”徐途真以为他问自己喜好,诚实答:“排骨。”秦烈淡淡瞥她,冷着声:“看我像不像排骨?”徐途:“……”他故意唬着脸:“没得挑,赶紧吃。”过了会儿,她原以为话题结束了,挑起鸡蛋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往嘴送,心里其实还挺开心的。“家里没有。”旁边人忽然又说:“明天送你朋友,我直接去镇上买点回来。”徐途的心一刺,意识到什么,忙说:“你还真信啦!”她笑道:“刚才我没说完,那么油腻的东西我小时候经常吃,现在可不敢。”他们小声交谈着,没人故意把目光落过来。秦烈看着她:“为什么不敢?”徐途说:“为了身材呗。”她好像毫不在意的垂着眼,把剩下的一大块鸡蛋吃进去。秦烈舔了舔下嘴皮,懂她的意思,心中苦笑了下,逗她,“现在挺好。”过很久,徐途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抿抿嘴,耳根红透。吃完饭,太阳也落山。秦烈回屋,很久都没再出来。徐途在院子里晃悠了几圈儿,去厨房找水喝,一转身的功夫,余光看到角落房间有人走出来。她脚步没停直接进去,迈过门槛后又突然扭身,躲在门框后面偷偷向外看。秦烈毛巾搭在肩膀上,手里拿着香皂牙刷,往后院去。徐途肩膀垂了垂,又回到院子,陪秋双下了盘五子棋,眼睛不断向后瞟,又过几分钟,才见秦烈走出来。他洗好澡,换了干净的背心和长裤,毛巾横搭过脖颈,边走边捏在手里擦头发。徐途搭茬:“去洗澡啦?”秦烈听到声音才转头,脚步一顿,往她的方向走过来。“你还会这个?”徐途点头:“那当然。”秦烈又擦两下头发,抱着胳膊,在旁边看战局。徐途心思早不在这上头,胡乱走几步,她执白棋,眼看黑棋连成一线,却未察觉。对面秋双眼睛直放光,捧着棋子,迫不及待的催促她。徐途要落棋,蓦地,手腕被人轻轻一握:“放哪儿?”沉缓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徐途颈后一麻:“……这儿。”“哪儿?”徐途不说话,任他带着,从棋盘这端到那端,落在一处,挡住黑棋去路。徐途眼一虚,好像从一开始的这段路,一直都是他引领着她,往前走。她咬了下唇,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秦烈弓着身,半轮残月就在他肩头,眸黑亮,定定的看着她。秦烈:“看什么?”徐途缓过神儿,笑说“没啊!”那边秋双眨眨眼,随后跳起来啊啊大叫:“你们两个,合起伙儿来欺负小孩!”秦烈轻轻笑了下,站直身,“别跟她玩儿了,她不会。”徐途:“……”秦烈:“早点睡。”他犹豫半刻,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头顶。他回屋。徐途目光一路跟着,过了会儿:“哦。”……等到半夜,雨又下起来,淅淅沥沥不算大,一直持续到转天中午才停。原本打算早上送窦以,不得已,只好改到下午。窦以东西不多,就背了一个双肩包。院子里这几人都站门口送行,他别人不看,走过去揉揉徐途头发:“要是有人欺负你,给我打电话。”他瞥一眼秦烈:“我立即过来,把你接回家。”徐途也看秦烈,挥开他的手:“操心你自己吧,谁能欺负我。”“那可不一定,我看……”“快走吧你。”徐途推了他一把。这边正说着,院子里有滚轮声划过地面,伴着闷重的鞋跟声,徐徐走过来。向珊穿着衬衫和宝蓝短裙,手腕带一条精致水晶链,发散着,画了精致的妆。还是来时那个银色小皮箱,着装却换了,一晃过去,在这里已经待了快半年。向珊冲大家笑了下,问窦以:“不知道窦先生是不是回洪阳?”窦以斜着眼:“是啊。”“那窦先生方不方便带我一程,我也回洪阳。”小波拉过她,吃惊问:“不是下个月一起走吗?现在就走?”向珊说:“突然有点急事,正好这边的工作快结束,也恰巧窦先生回去,所以想先走。”她说话顿了顿,转开目光:“就是不知道,窦先生方便不方便。”窦以耸肩:“你要想跟着,我无所谓。”不管对方话中几分嘲弄,向珊笑笑:“那谢谢了。”她侧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徐途,没说什么,往远处的摩托旁边走。院中又有一人跑来,小小的身体,羊角辫飞起来,不断拍打在耳朵上。众人回头看去。秦梓悦气喘吁吁,还剩几米远的时候就停下,在原地站了会儿,之后小步走着,始终看向珊。向珊和她对视几秒,转身冲小波说:“我走了。”好像除了她,没人值得她告别。小波说:“那你一路顺风。”她想了想:“我决定留在洛坪了,你明年要是过来,还能见到我。”向珊诧异一瞬,又笑了下,“但愿吧。”她说:“也希望你能幸福。”她拽了把行李箱,扭过身。秦梓悦见势赶紧往前跑两步:“等一下!”她半路被秦灿拉住,眼里湿漉漉:“你、以后真的不来了吗?”向珊看向秦烈,后者却垂眸盯着小姑娘,眼深沉,手指不自觉揉捻着。他此刻的心情应该不轻松,向珊弯起唇,终于尝到一丝快感:“对啊,以后就不来了。”小姑娘的眼泪瞬间流下来,小小身体靠在秦灿身上,努力克制着:“那天我许的生日愿望,”她嗫嚅:“是希望你以后能生个漂亮的小宝宝,他在你身边慢慢长大,有爸爸和妈妈……”话没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秦灿将她紧紧搂在胸前,也不禁红了眼眶。秦梓悦努力把泪水咽回去:“是我不懂事,本来就不应该缠着你,以后也不会再闹爸爸说想你。”她眨掉眼中的泪:“之前给你添麻烦了。”秦梓悦哽咽了声:“再见——”她看着她:“向阿姨。”向珊蓦地一滞,眼中竟也有些酸涩,站几秒,她攥紧手中的拉杆,笑着:“再见。”……到攀禹县已经下午三点来钟,这期间始终细雨蒙蒙。秦烈把他们送到镇子口,窦以的吉普就停在草丛中,车身被雨水洗刷的黑亮,车轮上的泥也被冲掉不少。窦以开车锁,“滴”一声响,前面的水果摊贩回头看,旁边坐个男人,听见动静,条件反射“腾”地站起来。秦烈余光一晃,迅速往那方向看过去。那人瘦高个,鹰钩鼻,小眼睛,穿黑半袖和牛仔裤,墨镜别在头顶上,手里还拿半块没吃完的凤梨。秦烈又瞧了瞧,这人不眼熟,应该是个外地人。对方也察觉到他的注视,转开眼,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秦烈也收回视线,好心提醒:“看样子,晚上还有大雨,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在攀禹住一晚再走。”窦以把背包放到车座上,瞥他:“那倒不用,回程路好走,我走过,往东是邱化市,到那儿再找住的地方。”他看看他:“中午没吃饱,要不一起吃个面?”也不等秦烈答应,又象征性问问另外那人:“你去不去?”向珊已经打开副驾的门:“我累了,你们去吧。”她动作停了停:“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在你车里等,如果害怕安全问题,可以把车钥匙带走,我不会碰任何东西。”窦以撇撇嘴:“说的也是,人心隔肚皮。”说着取下车钥匙。向珊不以为然,看一眼秦烈,终究什么也没说,弓身坐进去。窦以一挥手,率先往前走。秦烈抬头看了看天,站片刻,也拔下摩托的钥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