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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节(1 / 1)

作品:《秦皇

老虎,见大老虎浑身泥泞不堪,甚是可怜,还用皂角帮它洗了个澡,捉了一身跳蚤。做完这些回碓里时,就看到正在村口等他的两人——鼻青脸肿的李校尉和须发皆张、处于暴怒中的李郡守。“李兄这是犯了何错?”严江正想着这们李校尉工作能力特别强,还是帮着说两句好话吧。便听李校尉大声道:“严兄救我,是您说的,此纸用来如厕不是?郡守硬是不信,说我糟蹋好物,我怎生辩解,郡守都不肯相信——”“这……”严江一时语塞,便委婉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我以用纸练字,便已算用过,再用其入厕,也是物尽其用不是……”“满口胡言!”李郡守大怒,“书纸何等尊贵神圣,岂能如此侮辱,亏我还将你的纸上供大王,要是大王也如此用之,那与商纣酒池肉林之行为又有何异?”用纸擦屁股都是昏君行为了?这逻辑太强大,严江一时宛受雷击,竟然无从辩驳,只能用力一拜,诚心忏悔:“谢郡守教导,严江知错,您之厉喝如雷惯顶,惊醒小子享乐之心,请受一拜!”知错了,但改就免了。郡守这才缓和面色,安慰了两句,又踢了不懂事的李校尉一脚:“看到没有,人家知错就改,就你愚蠢不自知。”接着,郡守带走了今天产出的所有纸张,满意离去,仿佛打了一个大胜,步伐都轻快了三分,半点不见老态。到了晚上,严江把这事给陛下讲起,同时不免叹息:“这个秦王看起来也当的挺辛苦啊。”陛下用力点头,还安慰地拍了拍仆人。主仆亲热地玩了一会,严江便带着陛下去逛每日都有变化的村子,同时讲起白天遇到的各种乡村农事——陛下每次都听得特别认真。来到秦国已有一月,随着高炉的一个个建立,这地处河滩的“碓里”,很快成为附近有名的舂米产地,十里八乡甚至郡城,都有人络绎不绝前来背着麦粟前来舂谷,晚上亦有人排队。严江原想的很快村村会有“盗版”,人流会减少的事情并未发生,他询问了附近农户,为何不在自家里村修碓,这样便能剩下大多时间。那村民背着百斤的麦粒,小声说村里有几个大户倒是做出碓了,但要舂一斗要收取一升麦,实在舍不得,宁可多走些路,来碓里舂米,还能混口麦饭,洗浴热水。最近洗澡这个词在十里八村都非常流行,他们这些庶民极少洗澡,一是容易风寒感冒,二是舍不柴禾烧热水,基本只有出生或者死前才会清洗身躯,但感觉过一番劳累后的热水洗浴,他们便将这视为上等人才能经历的享受。更重要的是,这热水是免费的!如果不在舂完洗上一次,那岂非亏大了?也不必担心村人浪费,因为热水是不够太多人用的,大家都在排队,多打一桶水后边的人都是不许——这是严江定下的规矩,不排队的,立刻赶出去,再也不许进入碓里。如今每日来碓里的人日渐增加,严江觉得事情很严重,专门盖了一间大澡房,方便他们打水沐浴——天气渐渐冷了,真要染了伤寒他可没有抗生素药。可人多了之后,碓里的卫生便成了大问题,尤其是排队时久,有村人随地便溺,严江又在每个排队处修上公厕,不进去解决的,也一律罚麦一斗,举报便溺者可以得麦两升。这规定立杆见影,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别人,希望能有收获,一天之间,碓里洁净如新。陛下对此很满意,还叼起了一颗苜蓿种子,示意让仆人带路,它想飞去看苜蓿田。严江抚摸爱鸟,微笑完美:“今天有些不便,我包里的一些小麦种子了受潮,可能要发芽了,得快些挑出来种上,明天带你去看可好?”陛下点头同意了,它没什么兴趣看选种,于是自己去了武器仓库里验看。严江立刻去拿了一包麦种,放在水里泡上,在灯下认真挑捡起来。10、小麦为了不被陛下抓包,严江生生挑了一晚上小麦种子,直到天亮为止。哪怕天亮了也不敢睡,而是在反复确认陛下沉睡后,飞快回到了苜蓿田里——还没等他勘察,一只皮光水亮的大老虎就猛然扑来,将他压倒在地,大脑袋在人类身上蹭来蹭去,连尾巴都忍不住高高勾起来,愉快地像一只久久才见到主人的小猫咪。“花花别闹。”严江推开了毛茸茸大脑虎,小心地四下看一眼,按着对方宽阔的大鼻梁,苦口婆心道,“晚上陛下要来看到牧草田,你别在这玩了,去山里。”说着,他熟练地一指山林,做了个捕猎的手势。老虎默默地停止了撒娇,并立着粗大的爪子,漆黑的眼眸里满是失望地看着他——主人又要赶它走了。严江也很舍不得,花花又乖巧又听话,还主动给摸给撸,但是——他揉着老虎下巴,老虎立刻在他身边躺下,露出柔软的白肚皮,要主人从上到下撸,还挥了挥爪忸着身体挪近了一点。“但你要扑咬陛下啊,小陛那小身板,你一咬就没了。”严江抚摸着胖花花,“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呢,每次我回来你都要咬它,我也是没办法,陛下看到你就不吃东西,再说你在外边也能活得很好……好啦,饿了来找我就是,记得避开人,不要晚上来。”老虎发出了委屈的咕噜声,但敌不过主人反复示意,只能垂头丧气地向山里走去。在老虎一步三回头的的视线里,他遗憾地赶走了花花,回味了一下花花皮毛的手感,可惜了好一会,这才起身来把老虎的脚印都掩盖了,这才沿着田地行走,看哪片土地合适种小麦。昨天为了骗过陛下,他泡了一大袋种子,泡发的麦种必须尽快种下,不然几天后就会发芽,只能拿来做麦芽糖了,这可是从伊朗带回来的麦种,拿来做糖他会哭的。做为最早各种小麦的地区之一,中东的麦种产量怎么都比先秦时的本地麦产量大,可惜路过伊朗时安息帝国正是战乱时期,自称万王之王的阿沙克一世即将死去,南北两方的自治领主们几乎打出了狗脑子,他没能去南方的海岸线边种植区了解种植要领,就带着苜蓿与麦种匆忙离开那里。他老家在川地,都是习惯种水稻,种麦只是听说过,但主粮对灌溉和肥料的要求肯定都是不可少的,绝对不可能如苜蓿那么轻巧。地是一定要翻的,肥是一定要施的,正好公厕修好了一段时间了,肥料也堆不少,可以兑水浇地——秋种宜早不宜迟,得尽快了,而翻地这事,还是要靠犁。对了,秦时并没有用农家肥的习惯,都是种地灌溉除草,倒是可以把这种技术传播出去。……秋风萧瑟,十月底的深秋已经冷起来,一群衣衫单薄的庶民背着包袱扛着农具,有些畏惧地看着陇西郡城那高高的城墙,有的甚至打了个冷颤。“此地便是陇西,尔等自去报备,更换验传。”一名尉官叹息一声,“余下之事,便听天由命了。”“大兄能带我族一程,已是高义,大恩大德我陈氏铭记于心。”为首的中年男子深深一拜,与其告别。旁边的少女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阿父,我们该如何是好?”他们屯留陈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遇到如此突来横祸,百年前,陈氏先祖随晋静公迁入屯留,至此安居定业,赵魏韩三家分晋后,屯留便是韩国上党郡治下之地,直到二十多年前,秦国伐韩,要韩王割让连屯留在内的整个上党郡,韩国大败,应允割地,但却不想韩国上党郡守畏惧暴秦统治,竟然带城降赵,引赵**队占据了上党,这便捅下天大搂子。秦国哪里甘心为他人做嫁,立时出兵伐赵,直接引发了秦赵长平之战,秦胜,坑杀四十万赵军,上党自然也归了秦国,为着这事,二十年来,秦国对上党之民百般苛刻,他陈氏家族也风雨飘摇,本以为这就是最苦的日子了,谁知还有更大的惨事。半年前,秦公子成f在屯留谋反,他们这些屯留人尽被牵连,罚没家产,流放陇西,若不是她家在秦军中还有一点人脉,能随着运粮队从渭河一道过来,怕是一家老小,大半都要死在路上。“先去更换验传吧,”那陈氏族长叹息一声,“否则若是被游缴拿住,又要吃苦头了。”一行人在城门口通报了验传,便县丞被拨给另外的乡啬夫,他们会在这里更换验传,修改户籍,至此,便是只能居于陇西,成为开荒的佣耕,若想出头,除非能在战场上挣下军功,否则他们陈氏,便世世代代沦落了。“正好,碓里需要一批新的佣耕,”管事的乡啬夫翻看着简牍,皱了一下眉,“你等带罪之身,就去……”他正要选一个偏远艰苦的地方,就见旁边一名威武将士走了过来。“乡啬夫,严里正需要一些佣耕。”那将士道。“校尉稍候,”听闻严江大名,这可是郡守眼前的红人,乡啬夫立刻换了一张简牍,“我这便选强健的派去。”“他想要一些读文辨字的,心思细密的。”那士伍接着道。乡啬夫顿时便卡了客,几乎想问这是不是为难我了,佣耕吃饱饭都难,哪那么容易有能识字的?就在这时,那少女眼前一亮,立刻道:“小女陈梦,习字多年,能写秦篆韩文,家中诸人也略懂文墨,愿为里正佣耕!”能在尉官治下耕作,也远好过开荒戍边,那可是边民之地,无衣无食,一个不小心便喂了野兽了。那将士左右看她一眼,再看了一眼乡啬夫。“哦,这是屯留来的罪民,刚到此地。”乡啬夫立刻道,“他们有氏有姓,想来是书读传家的。”在七国,有姓有氏的,那就算得上贵族了。大部分平民都只有一个名而已。“既如此,便随我来罢。”陈氏族人随着那尉官出城,来到一处里村。“这……”他们不由瞪大了眼睛,这样有着街道大屋的地方,真是里村么,不会是哪里的县城吧?而且为何街道土地如此平整,来往有序,不见污秽?那炉子里又是什么……好怪异。很快,他们被带到一名年轻人面前,陈梦悄然打量,只见他穿着短裾深衣,并未加冠,长发只是随意一束,肤色白皙,五官俊美,举手之间,有如骄阳冷月,即使言笑晏晏,也不见一点卑微之态,是宛如天生的贵族,不必施威,自然高高在上。他问及了他们的来历,口音有些生涩,辨识了几字后,便给他们发下了任务。“田分十块,你等每日要测量土地水份,苗麦长势,风向水土,可能做到?”严江淡淡问。“请里正放心!必不负所托!”“嗯,另外,我有一施肥增产之术于耕,你们切不可传给外人。”严江想着那个“不要告诉别人”的段子,微微一笑,“先去休息吧,明日再带你们下田。”嗯,明天要带陛下去下田了,吩咐过花花了,有人的地方它一定不会去的,双保险。他又忍不住叹息一声,唉,当年种田不是专业的,如今就得自己开个专业了。不过好在不是种田专业,否则估计带不回陛下。11、挖坑秦律严苛,连带着服劳役的工匠与士卒们都少有偷懒,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碓里就已经建设得有模有样。陈梦一家人十六口被分到了一处靠近里门的房间,他们的户籍都被分进碓里,成为这个空里的第一户迁民。“就是这里,佣费每月二十钱,三个房间,外边的炉火处有热水,院中有小灶,不可随地便溺,违者罚麦一斗。”领路的士卒将他们带到院里,指了房门,便转身走了。“竟是砖房。”陈梦有些惊喜,提着粗布裙摆便走过门槛,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只见这地面是沓实的黄土,墙上是烧好的土砖,墙顶上尽是石瓦,虽然空无一物,但就这一点,就已经让人喜不自胜了,先前他们还觉得二十钱的租费太重,但有这些的房间,简直是赚到了啊。陈父也面色舒缓,从发髻里小心地摸出一角银子:“既然户籍已定,我们便算安家了,速去换些家什米粮,惶恐多日,便先定了,还多亏女儿你机警。”父女两相互对夸了数句,便拿着空空的包袱,出门换粟。碓里来来往往皆是舂粮的农人,他们不但换到了碓好的麦,还换得十分便宜,街道上甚至有很多农人拿些麦粟来换布匹,明明只是一个小小里村,竟然有着县城一样的热闹。“这里是……”他们还见到了一些卖砖头和碳渣的士伍,有一些农人在他们面前徘徊不去,似是想买一点,又有些不舍得。“里正说这些都是烂砖余碳,建房烧铁都不够格,便放这里让人置换。”那卖砖的士卒道,“你们需要的话,拿回去补个墙角,烧个暖冬还是可的。”土房茅屋难经风雨,要不了几年便会有坍陷裂缝,夏日还好,冬日便难以忍受,若用泥土修补,容易再裂不说,还很可能会让裂隙加大,碎砖堵补却要好得多,里正价格又定得低,农人便忍不住想买些回去。陈梦还看到有些买饴糖肉干的货郎,从背篓里与士卒换取方孔钱。她一时对这个碓里充满了好感。……好感停止在了次日,严江带他们下了地,而下地之前——陈氏族人强忍着恶臭,将碓里的公厕污物装入大木桶中,盖上桶盖,挑上牛车,前去了划好的麦田。麦田靠近一条山溪,取水甚是方便,在严江的指挥下,他们把污物以不同的比例掺上水,做好记录,再让牛翻犁地,将粪便盖入土下。翻土的时候,严里正仿佛想起什么,现场用一种叫“纸”的东西,折成一个盒子,在盒子下方扎出一个只麦粒大小的小洞,挂在了木犁下方。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随着牛拉动木犁,抖动纸盒,麦粒便开始均匀地从小孔中掉落,洒入耕好的土地中,又被犁翻的泥土自动盖上。陈梦忍不住惊叫一声,和大家一起,惊叹地看着这位严里正。这是什么神仙办法啊,居然可以如此方便,一个小小的盒子,直接就省下了播种的盖土的活计,而且还洒的很是均匀,若是用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