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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流年叙(4)(1 / 2)

作品:《[剑三][花羊]青山不慕

苏槐序带了几人来,离开唐营时却只身而往,墨袍一甩轻功腾起,令追之不及的师弟差点背过气。

谁都不曾想,从此往后的数年间,他们师兄弟都未再见。

日头升高,医馆人去院空已是意料之中。苏槐序见着烧焦的门楣还是忍不住低咒出声。唐兵与休整后的侠士陆续救人回营,三三两两或扶着伤员或抬着尸首,还有押着战俘的与万花擦肩,随即飘过一丝血腥与尘土的味儿惹人蹙眉。

沿途救回去的伤患并没有荀子卿,落脚地为叛军焚毁也未有新的尸首发现,苏槐序在附近转了三圈一无所获,看冻雨初晴后的道侧冰雪化得差不多,见新旧血迹与黑灰随处斑驳,绷着嘴角已然笑不出来。

荀子卿逃脱不难,未返唐营似乎是不愿见他。

这么些年他找他未果,竟是因为对方刻意回避?

苏槐序心中不快开始漫无目的地走,黑缎面的靴子踩在荒草的冰渣上碾出一个个深刻的脚印。他沿着一堆杂乱的痕迹直走到了城郭巷尾,稍作停歇时扶一把砖,猛地在屋侧墙脚瞥到一处浅浅的剑痕,而延伸至此的零星黑灰戛然而止。

此处离医馆药场已有相当一段路程,兴许是洛阳大火时的余灰,也或者是劫掠时的残局,苏槐序略一思忖,扯下腰间的两枚坠饰,抬手各往左右两边的巷子里掷过去。

一声脆响传来,配饰被打回的刹那,万花已转身掠到左侧巷内,不等那人动作便狠狠一掌拍上了墙面,直震得瓦砾簌簌而落。

“荀、子、卿!”他径直叫了他,一字一顿似不给人否认的机会,“你既认得我,躲什么?”

那人被瞬间困住,背抵墙垣避无可避,诧异万分时仰面露出凌乱额发下的沾灰的面庞。

道长身形容貌较分别时的少年之姿已有太大变化,身量更高也更清冷,眉眼长开隽永翩然却颓然灰白,面庞清瘦显得五官更为深邃,倦怠以致眼窝深陷的模样配上那莫名多出来的额间红痕,匆匆一瞧的确似个陌生人。

此刻不过一顾,他双眸便自数年风霜后的略有颓然中绽开波纹、对上苏槐序经年未变的长发文雅之颜,相看刹那仿若交错了乱世时光。

与他相触的视线亮了一瞬旋即挪开,荀子卿转头,看到万花撑着的手掌几乎要嵌入墙体,抬手拭去唇角的血污,踌躇道:“我……”

“纯阳剑道喜爱绕行巷战,果真不假。”苏槐序弯了嘴角却未表欣喜之色,自他额上触目的血印顺着半白的云纹衣袍直看到他拄于地上的剑,不禁凑到他脸侧垂眉轻叹,“站不稳何苦勉强?行走拖剑带出那么低的剑痕,真当我找不见的么?”

苏槐序一句责备说得有些气也甚为侥幸,荀子卿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作答,下一瞬便见万花笑吟吟地抬手并指,侧垂的柔软微凉发丝拂过鼻尖,接着脑后挨了一记干脆利落的点穴便昏了过去。

“你躲我,倒是不防我啊。”苏槐序接住他的身体,喃喃着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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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卿再醒来已是不知多少个昼夜后,睡得很沉也醒得自然,浑身上下并无疼痛不适,若不是张眼便见苏槐序长发黑袍、正襟危坐在侧,几乎要以为无事发生。

“你睡了几日,也该醒了。”苏槐序并无意外地挑眉,徐徐倒了杯热茶递到他嘴边,“好久不见,荀道长。”

久睡后渴得厉害,荀子卿下意识饮了一口,微微烫喉的温度让他更清醒了,忙抬头看他:“……苏槐序。”

“是我。”万花接得极快,面上挂着温润和煦的微笑没有半点不耐。

荀子卿语塞,悻悻推回杯盏,这才发现自己换了干净的衣袍卧在榻上,盖着薄被周身温暖,解下的头冠同外裳佩剑一起摆在边上,竹帘外淅沥似有雨声。

受的皮外伤都给仔细地医治包扎过,只是脾胃不足无力站起来,他稍活动了手脚,犹豫着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才三天。”苏槐序笑开,见他困窘则不以为意地继续说,“你那些伤与毒,需到苗人的村落才能治。”

“什么?”荀子卿错愕不已,一把掀开竹帘,有别于焦土残垣的清冽空气登时扑鼻而来,青山绿水伴着炫目的日光一块儿现于眼前。

他们身处行舟之上,两岸青翠不见砖瓦人烟。

“按此速度,明日就可见到苗人了。”苏槐序在他身后笑道。

荀子卿猛地看向他:“洛阳尚有乱象,怎么能此时……”

“荀道长想回去,便自行回去罢。”苏槐序笑着抚平袖口,并无阻拦之意。

四周远离城郭,三日早已行出京畿道,荀子卿神色一顿堪堪坐了回去,盯着他的笑颜半晌,末了长叹一声:“殊途何必同舟?”

“同道才可再遇。”苏槐序自然地接口,见他缩进被子俨然妥协的模样,不禁朝他伸过手,“子卿与我断了往来已有两年,可打算说些什么?譬如你右膝上的伤是如何得来的?”

荀子卿闻言,原本素净的脸更苍白了些,抬手摸上膝头不语。

那是一处贯穿伤,许是一道利箭斜斜地插入骨缝、戳了一个窟窿,如今伤口收敛却仍显狰狞。苏槐序顺着师弟所指的位置替他验伤时也曾蹙眉,这种伤能避开骨头大穴已是万幸,伤了深处筋肉只能表面愈合,历经恶战又奔波不止,疼痛自是不必说,若恶化势必影响行走,弃之不理定会落下腿疾。

万花目光灼灼,朝他平摊掌心,纯阳却始终没有回握。

眼下医治与静养要看道长配合与否,荀子卿已与互通书信的数年相比判若两人,摆明不愿受他医治。

苏槐序有的是耐心,半天纹丝未动,连唇边的淡笑也未减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