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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梅子黄时雨(1 / 2)

作品:《[剑三][花羊]青山不慕

入夏的雨下得绵密又温热,淅沥的雨声敲在瓦片上响成一片。

苏槐序思绪重,反常起了个早,只觉天光昏暗,头既疼又晕,湿漉漉的闷热从门缝挤进来,嗅着青草的气味就是个烦闷的雨天。谁知一张眼,荀子卿还在房内收拾,着一身素净青袍,背对他翻开叠放整齐的卷宗找着什么,身影在朦胧的晨光里清浅模糊,发后的垂珠碰出润泽的声响。

“还没走?”万花懒洋洋地够到他的衣带,轻轻扯了扯,“还以为哪家的小道士进错了门。”

荀子卿无奈也习惯了他的小动作,偏了偏头,将肩头的垂带甩落一串珠玉声:“嗯。昨日那球难解,睡得晚怕吵到你,没来得及翻经文。佐师侄怕是等急了。”

苏槐序不满地轻啐一声:“柏文松真是不像话,见缝插针讨教功课也罢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你别怨他,维持咱们开销生计,搬来茶庄都没见他休息过。”荀子卿温和劝他一句,不着痕迹地把衣带从他手里抽走,攥了本经书出门,临了倚着门回望,道,“柏师弟说昨日那只鸡他撂在厨房冰甕里,记得去取。”

苏槐序眨了眨眼,走错门的小道士就这么逃了,遂没趣地穿衣梳洗,挽了袖子朝厨房去。

楚潇早早出门,这天雨急人少,后山无人打扰也没人抢鱼点,他蓑衣斗笠,带了根鱼竿兴冲冲路过院子,步子快活地踩着哼的小曲,誓要在斜风细雨里搅动一池静水。

柏文松就坐在院子的屋檐下看书,头也没抬一下。

遇着天气不佳,非急症的人懒得往茶庄跑、白惹一身湿。只有实在闲得无聊的大婶带了孩子来。说是问诊,不知图柏大夫的糖丸好吃,还是图柏大夫有没有可能看上自家侄女或姑娘,只顾聚在前厅叽叽喳喳。

可惜勤恳踏实的柏文松只看得上医术典籍和师叔留下的天工,难得迎来一个悠闲的日子,吃过早点后,干脆将木甲机关摆到院子的屋檐下捯饬,没过多久想起没理的账本,便搬来叠在图纸上一块儿看。

就这么过了小半日,忽然有一群孩子跑进院子,尖叫着呼啸而过,路过柏文松的小桌案,碰翻了一摞账本,还将压好的图纸木棍散落一地。

“哇,好可怕!”有人边哭边跑,嚎啕嘶哑,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柏文松不明所以,回过神忙起身去雨里抢救图纸,边气道:“你们怎么随便跑进别人家后院?!”

等他痛惜地将沾了泥浆的狼藉重新收好,抬眼又看到那些小鬼的鞋子在地砖上踩出的乌黑脚印,再找,惹事的孩子们全跑没了,唯一一株还有花苞的杜鹃给碰落了一地花瓣。

伍婶还没回来,柏文松不想麻烦上了年纪的老阿伯,干脆自顾自拿起扫帚水盆,黑着脸一路顺着脚印洒扫,不知不觉给引到了后厨。

厨院柴扉虚掩,木门没关,隐约可见里面有人。

柏文松看了看地上的小脚印,狐疑地上前,却见苏槐序系着袖子站在站在长桌案板前,一头长发给绑在脑后,温润的面庞严肃认真,一手捏了只鸡腿,一手用一支手术用的小刀慢慢剔除鸡皮下的浅筋膜。

柏文松喉头滚动:“师兄,你这是干嘛?”

“嗯?”苏槐序闻声头也不抬,只扬了一边眉,镇定自若,“煲汤啊。”

“煲汤……这……”柏文松哭笑不得地看着案上,只见上头整齐地码放着鸡分解出的各个部位,连鸡冠鸡眼都被摆成一线、铺了满桌,还有一整套针与刀排在边上——活像分尸现场。

苏槐序感到他的视线,又道:“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倒也不必如此……”柏文松又想起这只鸡是打斗时吓死的,只觉得汗毛倒竖,“师兄……那个……要不我来吧?”

苏槐序瞥了眼他发青的脸色,不满道:“亏你也是个大夫,多剔几刀有什么可奇怪的?”

柏文松呆若木鸡地立在门边看着这一切,推敲起对苏师兄曾经对“清淡”二字的执着,不禁哑口无言。

“唉?看什么呢?”楚潇大咧咧拍上柏文松的肩,提了一尾鲜活鲤鱼,美滋滋地想让后厨红烧,谁知探头一看也跟着傻眼。

兴许前厅动静不小,一个找不到主事的大婶领着孩子被门房随侍引进来,吵吵闹闹还惊动了隔了两层院落的师叔侄二人,加上好奇的长工短工厨子伙计,不等日上三竿,已有乌泱泱近十个人堵在厨房门口围观,探头里边的情形后皆寂静如死。

苏槐序视若无睹,不慌不忙终于剔完腿骨,再按部就班把鸡肉一块一块慢慢盛进坛子,又取了精确计量的水倒进另一个,用堪之破费的灯油点着灶火将鸡骨先行熬煮,最后蹙眉想了想,把处理完毕的鸡头那排一股脑儿扔了,还不忘仔细净了手,朝着门边微微一笑。

弯眉杏眼刹那春风十里,话本里,这种笑眯眯剔着骨的都是吃人妖怪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