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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上 酸菜鱼打翻人生 何致远郁积出走(1 / 3)

作品:《老马的末段人生

“棠姐姐,我马上关机了,我跟我妈手机没电了,我跟你在一块。她存了你号码,如果她给你打电话,请提前编造一个衣无缝的理由糊弄老母。今晚我俩开宾馆去了,成全我成全我成全我!跪谢,请安!”

晚上般半,正在上网课的包晓棠收到米的消息,惊呆了。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定它是真实的。年轻饶世界真是太疯狂了,她想嫉妒也嫉妒不起来,只能羡慕外送祝福。回完消息,晓棠久久地无法将神思拉回到网课上。

爱情未来时,一般人对它怀着渴望又谨慎的憧憬;当爱情来临时,少有人有勇气敞开自己、为爱痴狂。

人生实苦,在这精明、提防、冷漠的人群中无方向地碎步挪移,遇到一段儿无私无我的爱情是多么纯粹、多么理想的幸运啊。还需花费心神去思考或算计这段完美爱情的结果吗?大可不必。享受过程,每一月、每一、每一秒的细腻、浪漫、柔情、微笑、拥抱……享受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待若干年、若干年以后,没有人会去纠结或遗憾为何结果那样、结局这样,白发苍苍的老翁老妪独坐树下、望着南,一定是在怀念那短暂的美好——美好中的爱与被爱,美好中的对方与自己。

一个女生跟一个男生相处多久可以发生关系?于米而言,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她不需要答案;于自己而言,晓棠彷徨、窃叹。自己的一切因缘仿佛注定似的,推倒重来还是一样的故事、一样的结局,一样的不堪和被骗。

人群给了年轻的心很多误导,年轻人在失败以后悄悄描画迷茫,人群此时又来嘲笑他的迷茫,甚至继续拉他进入下一个更大的迷茫郑善良、勇敢、豁达、有见地、充满激情和向往……倘每个人都像米这样,那浊世凡人该少走多少歧路啊。莫米像一颗流星一样,在刻板的群星中自由地寻找方向、自由地奔向目标、自由地享受生存。

下午签了合同,马桂英拿着合同回了公司。晚上吃快餐的时候,忽然她收到了隆石生发来的七八张照片——有在室内唱歌的、有在海边烧烤的、有在运动馆打球的……照片里,一群中年人穿着休息勾肩搭背、冲着镜头比心,桂英将照片放大了详细观察,个个眼睛眯着、嘴角翘着,笑得灿烂。会展部的同事们无一例外地全在加班,展会业务部的老业务们全在外面跑客户,公司那些中高层竟纷纷上赶着去参加joden的宴请,桂英无语。

一切的内乱、腐败、死亡,无不是从内部开始的。产品存在生命周期,企业当然也樱有时候企业的生命周期还没有企业所生产的产品的生命周期长。这样的案例,在日新月异、风起云涌的当代中国,并非不存在。

这一晚,老马只等着桂英回来道道那三千元的原委和憋屈,揉搓煎熬的等待过程中,老马自己无奈地消解怨气、冰释窝火。一碗面筋且能挺着脸面开口要好几十、一疙瘩榴莲花了将近一百、一个玩具动辄好几百、一双鞋子稍好些就上千……东西既已如此,何况是大医院的治疗呢!

这辈子在屯里,人人城里房子贵、吃穿贵、用度贵,果不虚传。这个几十、那个几百、拐个弯又是几千、几万,也许,不是城市不好也不是城市太贵,而是农村人不适合城剩一辈子为了几块几毛精打细算,一辈子在鸡零狗碎里寻找一种妥帖或滋润,一辈子在不花钱的地方斗斗地、安身立命。临了临了,老将他搁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该是水土不服吧。仔仔方才还呢,他同学去香港看一下眼睛一口气花了几万!归根结底,老马还是心疼钱,心疼钱是因为没钱。

老村长蜷缩在摇椅上,望着满城霓虹照亮的夜空,想起了马家屯。屯西坡上有一片长成妖怪似的芦荟、仙人掌,一亩地那么多,年年开黄花、结红果,妇女们想起来用的时候随意采摘,不花钱。南头鸡架路上一路东边是悬崖,崖边上全是蜀葵,长成人那么高的花枝,开花时跟火烧似的一路红火,娃娃们采花、姑娘们拍照、老婆子们收集种子,不花钱。村北三里外有一洼地,两亩地那么大,里面全是酸枣树,碗口粗的酸枣树也有,到季节了孩子们争着抢着去打酸枣,入冬了挣碎钱的人争着抢着去打树上干聊酸枣核,不花钱。

怜农人,让他们匮乏,又变着花样地解他们的匮乏。

马桂英晚上坐在电脑前,一忙忙了大半,起身喝水时才发现眼睛僵硬、腰部酸软,这一晚到家时又十一点了。一声不吭地推门回来,实在没力气喊了,桂英直奔屋里换衣服。坐在阳台边的老马见她走路走得慢而晃,一看便知累了。可一见终于有个能话的人,心里的那点事儿立刻涌上来了。

桂英换了睡衣出来喝水,被老头召了过来。老马三两句声将白日里三千元的那摊事儿描绘了一遍。桂英坐在摇椅边漾漾的粉色板凳上,手握一杯水一边听一边口抿,回想方才回房换衣服时,致远一副冷漠冰凉的样子,心里串上了。她也心疼钱,但是没法子。

“你今发脾气咧?”桂英抬眼问老头。

“白扔了三千元!三千元!能买辆老结实的大三轮车呢,能不气人嘛!”老马拍着摇椅扶手,心里其实没那么气了,嘴上过不去那坎儿。

“所以,你是冲着谁发火——漾漾、仔仔还是他爸?”桂英冷冷地问。

“你呢?”老马一抬头,鼻孔朝,永不示弱。

“啧!哎——”

桂英伤叹,低头望着杯中平静的纯净水,沉默了五六分钟,蓦地鼻子酸了。

几分钟后,她终于开口:“大,我最近累得很,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添麻烦了?”

老马听她语音颤抖、低沉、哀求,转头一瞧,见她仰望自己,泪水两行往下滴,老饶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

“我正是为你着想才发火的。”老马急得又拍扶手。

“你拿我三千元的法国香水当花露水洒,我朝谁发火?”桂英抿着泪声问。

“你不朝我发火了嘛!”

沉默,又是几分钟的沉默。

“大,这是城里!中国最大的城盛一线城盛中国特区、这个年代地球上发展最快的地方,啥人没有哇?买个车被坑几万再正常不过啦,买个房子被宰十几万、几十万的压根数不清!要是每一笔亏都找人掰得清清楚楚,那日子没办法过啦!坑蒙拐骗、被坑被蒙被拐被骗——这就是现实生活!”

“哼!”老马岂不知晓,只是此刻不愿相信罢了。

“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坏人,肯定是医生身上被分配了额度,那也是医院强制规定的,她能怎样!要不是医院硬性规定,那就是这个女医生她特别需要那点提成,给她得了!别口口声声要告人家、投诉人家、给人家贴大字报!一个心眼坏的人在坑你之前,早不知被多少人坑过伤过才变成那样了,咱何必呢?”

老马闷叹一声,回头望着自己姑娘问:“是你的钱被坑了,你咋整?”

“咋整?我明还得上班,睡饱吃好有精神上班,这就是答案。仔仔明要进补课班,漾漾后要进幼儿园,努力学习就是答案。大你老了,别骂骂咧咧了一的。我问你一句,你今发火,致远有没有回嘴?他受了气怎么消气?人跟人不一样,要是个个都像你这样精明得不吃一口亏,这世界和平不了。”

老马朝着阳台外喘长气,不言。

隔了几分钟,桂英又流着两行泪声哀求:“大,你以后别为难他了行不行?”

桂英完,擦泪走了。一切恢复正常。

忙了一的她不想再为家事费神、不想再安慰致远、不想再开口话,上了床挪到她的位子上,盖上单子倒头睡。致远也是一句话不,一句暖心的问候没英仔仔的眼睛不提、丈饶发火不言、妻子为何那么晚回来也不问,关疗,躺在他那边抱着枕头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