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心中挂念阿染？

新嫁娘不回门恐惹人闲话？

真是难为她，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听着婆子目光闪烁地说着冠冕堂皇的借口，谢聿淮唇边浮现一抹嘲讽的冷笑，再度以阿染身体不适为由驳回了她的求见，“按寻常的婚嫁之礼，确是该三朝回门，可阿染缘何出阁，武阳伯夫人应该心中有数，是以在某些礼数上，有所变通亦在情理之中。你且回去禀报你家夫人，待阿染风寒大好，我定会陪她一同回门，请夫人勿需挂念。”

陈妈妈按捺下心惊连连称是，不敢再赘言，道了两句吉祥话后便急忙告退。

谢聿淮看着她略显急促的脚步，淡淡哼了一声，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道：“派人去查一下，武阳伯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晏华应声，半个字也不多问，转身就去交办。

武阳伯生性凉薄，贪图享乐，事事只关心自己得失，对阿染这个女儿根本就不在乎，武阳伯夫人郑氏妾室上位，对阿染这个原配夫人所生的名正言顺的嫡女更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踹出门去眼不见为净。如今却这般急着派人上门让阿染回娘家，哼，当中必然有猫腻！

想到书房里压在兵书下的那封大舅哥的来信，谢聿淮唇边的讥讽尽数收敛，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微微出神。周崇安在信中用词恳切，请求他暂且收留阿染一段时间，待他结束换防，即刻告假回京安顿妹妹。

言下之意，他回京后就会带阿染离开长青园。

上一世，在他率军勤王攻克京城后，驻守在甘州震慑北狄骑兵的周崇安得知阿染身亡的消息，一人一骑奔行千里，无诏闯京，赤红着双眼杀到了他跟前，为他的妹妹阿染讨还公道。

“早知如此，当初便是拼了性命，我也要早早将阿染带离你身边！”

哪怕已然隔了一世，周崇安这声悲痛的嘶吼仍言犹在耳。

抱歉了，崇安。

这一世，你也不能将阿染带走。

“主子，涂叔回来了。”海平转过门口的屏风，禀道。

谢聿淮当即回神，精神一振，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快请。”

上房这边，阿染这顿午觉一睡就是将近一个时辰，最后还是燕儿怕她晚上睡不着，强行把她叫醒了。

寝房里烧着地龙，还有火墙，暖融融的，阿染睡得手脚都是暖的，两颊也是红扑扑的，倒是连腮红都能省了。

冬至刚过，眼下正式进入数九天。因着谢聿淮平安醒过来，长青园里终于又恢复了元气和热闹，东暖阁里，徐妈妈带着绿绮又把数九梅花图挂了出来，请阿染先动笔补上了冬至的那一朵。

红梅鲜艳，顿时为房间增色不少。

徐妈妈含笑旁观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不多时折返回来，手上拿着件大红色曳撒。

“这是......大少爷的飞鱼服？”看清徐妈妈展开的曳撒，阿染顿时眼前一亮，惊艳得移不开视线。

赐服尽数出自宫中御制局，从用料到织功、绣工，无一不精贵，无一不精湛。像是眼前这件飞鱼服，仅缂丝就占了八成，一个技艺熟练的织工至少要花费三个月才能完成。

啧啧赞叹之余，蓦地看到两处损毁的破洞，意识到那是怎么造成的，阿染脸上的喜色顿消。

“嗯，正是主子在围场救驾时所穿的衣裳。宫中应当会另外再给补做一件，可这么精贵的衣裳，就这么毁了，老奴总觉得可惜。”徐妈妈叹了口气，道：“可咱们院里这些人，绣工都平平，老奴听说少夫人手艺好，只能觍颜来请您试试。您就试试，不行的话也无妨。”

阿染闻言脸色缓和下来，接过飞鱼服仔细查看了一下那两处破洞，默默松了口气，

点头道：“那我试试。”

徐妈妈高兴地应了声好，转头带着绿绮和桑若去小厨房帮忙。听说晚上要吃饺子和暖锅，燕儿立刻双眼放光地看向自家姑娘。

阿染忍笑朝她点了点头，小丫头轻呼一声欢快地追人去了。

暖阁里顿时只剩下阿染一个人，她把手中的飞鱼服放到桌子上展开，衣襟对折，两处破洞重合，显然是箭头造成的贯穿伤。

一箭穿胸！

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幅画面，快得她来不及捕捉，但隐约觉得中箭那人并不是谢聿淮。

下意识抚上肩头，心口掠过一阵窒息般的剧痛。

自己的肩头分明没有受过伤，此时的胳膊却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就像是受过重伤似的。

莫非是自己的共情能力太强了？

阿染苦笑，不断深呼吸调整心绪，好一会儿后终于彻底消除了心悸，起身取来针线笸箩对比着破洞匹配丝线。

谢聿淮转过屏风走进暖阁，映入眼帘的就是阿染坐在暖炕上，神情专注地缝补衣裳的情景，恬淡安宁，岁月静好。

眼眶一瞬间涌上滚烫的热意。

上一世如疯魔般日夜所思而不得的，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曾拥有过。

“大少爷？”阿染听到动静抬头，见谢聿淮现在门口愣愣出神，忙放下衣裳蹭到炕边，作势要下来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