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忍，她差点以为自己会被生生折断。想起那种无处可逃，翻滚的云雨，就算他咬着她的耳边叫她别怕……有一瞬她很惊恐，不是因为身上疼痛，而是傅元承不像她之前认为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姑姑，外面是否有关于侯府的事？”阿莹问，借此打散了脑海中的那些花月事。

她出不去外面，很多事只能听别人说，玉意是这宅院的管事，肯定是比旁人知道得多。阿莹一直想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亲人，又会否去侯府寻她。

她真的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玉意垂眸，依旧是拢着双手站直：“娘子的事郎君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你是侯府的女婢，当初进府签的是死契，即便有亲人，他们也不会再寻你。”

阿莹不语，玉意说的也是实话，不然当初她们这群奴婢也不会再度发卖易主。

“娘子也莫要去瞎打听，扯上总是麻烦。”玉意又道，像劝又像是提醒。

庆德侯府是大罪，的确没人愿意被牵扯上。阿莹不知道傅元承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肯定是贵家的郎君。

自然也会避着某些事罢。

玉意见阿莹仍旧蹙眉，知她定是还在难受：“浴间里有温水，娘子泡一泡身子会舒坦下来。”

阿莹仰脸，柔柔点下头，手摁着桌面站起，衣袖随之轻拂过椅背，灯火亦跟着轻晃。

开了浴间的门，从里窜出一股水汽，扑面而来氤氲了女子的眉眼，一提裙裾露出半截白玉一样的脚踝，足儿轻盈迈过门槛。

玉意弯腰帮着阿莹托起裙尾，心道一声还是那么瘦，都养了这许多的日子。

一直照顾了阿莹三个月，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犹记得那个阴霾日，床榻上躺着形容枯槁的女子，衣衫褴褛，浑身血污，一动不动，好似随时会咽下最后一口气。主子发话，让一定把人救回来，好生照看。后面人倒是一点点好起来，只是将所有事情全忘了。

谁能想到当日那副残躯修补好，竟是这样的绝色？

浴桶的水温正好，水面上撒了一层花瓣，被水汽蒸出了原本的香气，弥漫在浴间内。

阿莹褪去衬裙，整个人没进水中。温热袭来，将她重重包裹住，舒服的叹了口气。

屏风一隔，玉意正把浴巾和新衣一一摆好在架上，手中动作利落干脆：“侯府之事惨烈，娘子忘记指不定是件好事。”

“好事？”阿莹一怔，随后回头去看，一只手露出扒在桶沿，葱白玉指细腻温润。

玉意绕进来，淡淡应了声：“郎君待娘子好就行了。”

阿莹回转过身，身子一软靠在桶壁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水面。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玉意知道什么，可转念一想或许人家是在安慰她。

侯府的事多多少少她也听过，阖族全抄，说是柴市口的血都成了河。

低头，细瓷肌肤上布着那些留下的痕迹，一时间让阿莹觉得羞赧。身子故意整个没进水中隐藏，偷偷瞧了眼玉意，见对方正在收拾衣袖，显然是想过来帮她。

“我自己就好，姑姑先忙去。”阿莹忙道。

玉意点头，随即后退到屏风处转身，只留下一句别泡太久便离开出去。

袅袅水汽朦胧了四下，好闻的香气亦让情绪平缓下来。

正如玉意所说，泡着温水身子松快许多，好像那些酸疼被化进了水中，随之而来的就是滚滚倦意。

阿莹抬起左臂搭在桶沿上，脑袋一斜枕在上面，眼睛开始使不上力，又贪恋这里舒服的温暖。没一会儿，眼皮合了上。

朦胧间，眼前弥漫的不知道是水汽还是雾气，阿莹不确定，只是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站在那儿，身上很重，是一套拖曳华丽的红色嫁衣，眼前垂下一排珠串，晃着她头晕。

突然，一只手攥上她拉住就跑，直冲进无尽的黑雾中。

阿莹看不清，只是跟着跑，身后是巨大的火光，冲天之势。

她跑不动摔在地上，那只手松开了，浓雾中只有一个声音留下：“等我，等我回来。”

火已经烧到她的脚边，嫁衣燃着寸寸化为灰烬，火舌灼烧上皮肤……

“你别丢下我！”阿莹大喊。

身子的剧烈带起一串水声，蹬踏的脚趾踢在桶壁上，疼得她打了一个机灵。

此时眼前渐渐清晰，是浴间，方才她在浴桶里睡着了。

水早就变凉，娇细肌肤上起了一层小疙瘩，又是那个梦。

阿莹大口的喘息，身子止不住发抖。

忽的，有一方阴影落下罩住她，她仰起脸，颊上两道泪痕：“我……”

傅元承在浴桶边蹲下，手托上阿莹一边脸颊控于掌心，注视上她的双眸：“阿莹在叫谁？”

他细长手指落上她的眼角，指尖刮去那滴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