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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第六十八章 不死花开(2 / 2)

作品:《沉蛟

裹着南溟之中积压的瘴气已经影响到人间,下了半夜的雨浇过的土地里,纷纷冒出了一些黑色的斑点,目前哪些黑点到底是什么尚不明确,但可以肯定的是,随着这场雨而来的,是南溟封印的日渐薄弱。

萧椒的叶师叔说,说不准下一次黑雨再降临的时候,南溟便重现人间了。

师叔口中的南溟封印忽然之间就从只是有些危险,一步变成了下一次睁眼就会破裂。萧椒连回去找沈谧的时间都不敢耽搁,匆匆忙忙把之前的计划提前,借由尘息门新建立的传信中枢给各派通了消息便离开止禹山赶过来,却没料到如今在南溟门口被绊住了脚。

他可不敢浪费太多时间。

萧椒正盘算着该做点什么,忽而祭神台上漏下了一束诡异的红光。

光束亮起时,他们脚下的深渊开始摇晃。有什么响声自深渊深处传来,像是某种野兽的低语,又像是来自大地深处的怒吼,那声音……一波三折地传到萧椒耳朵里时,他感到自己端端正正放好的龙首玉自怀中隐隐开始升温,有什么叮铃铛朗一响。

“小心!”柳应忽然一把将萧椒拽开。

萧椒回过神,方才站的地方已经被落下的一块巨石击中,碎片溅起来,有几块甚至嵌进了他的身体里。

牧云白在祭神台附近,也正闪过一块碎石,他的声音在四周石块滚动破碎的震颤里传来:“头顶,天上的那个山,裂了!”

萧椒:“……”

倒长的山峦像从天上伸出的手,那只手立在祭神台的正上方,像是拼了命伸出来想要抓住什么。而在山摇地动的间隙,那山从最下面的尖顶处开始裂开、断掉。大大小小质地坚硬的石块从那山上坠落下来,砸向常年寂静的深渊中。

山石掉个没完,也不知是个什么材质,与深渊下的地面摩擦的时候,竟然带起一路火花。

七个人都赶忙在周身竖起屏障,灵巧地躲开碎石聚到了祭神台上。

八角的祭神台一侧已经有三个角被砸坏了,摇摇欲坠地在碎石中立着。

“先离开这里!”萧椒抬头望到头顶的山崩了一半,巨大的山体正往他们砸过来。照这个趋势下去,不离开只会被活埋。

七个人在滚滚碎石中一边躲避一边找返回的路,堪堪在那半个山体砸下来之前摸到了他们来时的那个小通道。萧椒自然地让过了其他人,最后一个从通道里扑出去。

通道合上之后,外面的世界仍然是风平浪静,仿佛方才里头那阵激烈的石头雨只是一场幻觉。

“刚刚那是什么啊……”钟铭远松了力气躺在地上,自己给自己顺气。

“糟了!”萧椒提着剑转身就往通道里走,“那个山可能就是封印……”

几个人一听,气也顾不上喘了,牧云白当即要与萧椒一道回去,被柳应拦下来。

“现在回去又有什么用?”

然而柳应话未说完,萧椒已经又顺着那个通道钻回去了。

只是入得深渊,萧椒脚步却不由自主停了停。

坠落的一半山体已经将祭神台一并掩埋,而剩下的那一半,此刻却仍挂在天上。现下不再只是祭神台能看见那样诡异的天幕,萧椒站在通道的出口,一抬眼就能清楚地看全那座山了。

山的位置向地面降下许多。

半截山的形状堆成一坨,不大好看,却就那样稳稳地粘在天幕上,没有摇晃,也没有再继续开裂。

萧椒捕捉到四周散落的某种浑厚的灵力,它们似乎方才被放出来乱窜了一通,此刻正缓缓向那山上回流。

龙首玉倏地发出光芒,从萧椒怀里钻出去,像划破黑夜的一道流星,飞鸟投林般向那半截倒着的山飞去。萧椒飞起来伸手去抓,被那光芒烫得手一缩。哪怕只是一瞬间,萧椒也感受到了,那片系在龙首玉上的“星海”正在开始混乱!

萧椒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自己已经在龙首玉发出的那些他无法触碰的光芒裹挟下,身不由己地随之一起投向天幕上残缺的那座山。

光刺得他闭上了眼睛,一时之间身侧寂然,流转的灵气似乎就此凝固。

萧椒在短短一瞬间想了很多自己可能会见到的场景——破碎的封印、沉寂千百年的妖魔、失控又混乱的“另一个世界”。封印之后从未有人知道是什么情形,穷尽人们的想象力也无法知晓南溟之中的现状。

但可以肯定的是,萧椒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沈谧。

山一样巨大的尸骨,每一寸还挂着腐肉,那一排单单取出一根都比晖月峰的老槐树还高大的肋骨像隆起的梁柱,尺寸巨大的骨骼筑成藏在大山山腹中的“宫殿”,顺着血肉模糊的残骸看去,萧椒面前的骨柱尽头,挂着一颗看起来仍然鲜活的“心脏”。

它还在跳动。

黏腻的血液还在萧椒脚下这具已经露出白骨的尸骸中流动。

而那颗心脏之上,嵌着一条通体乌黑、唯独角上有一点白的“长龙”,半截身躯已经被吞进了那颗血肉淋漓的“心”中。

沈谧。

萧椒认得他的原身。

砰砰!那颗心还在跳,每跳一下,沈谧便被嵌得更深。

萧椒反应迅速地提着涤尘剑往上冲,龙首玉先他一步,几乎擦出火一样狠狠撞进了那一坨血肉中。

几乎同一时间,沈谧原本闭上的眼睛倏然睁开,原本金色的瞳孔里此刻却像是烧着两团浓烈的火焰,赤红的光芒艳丽诡异。裹在血肉里的“黑龙”长啸一声冲出困境,萧椒才在横飞的血肉之中看清那颗心脏之上的景象。

漫天的妖魔。

沈谧一头冲进它们织成的几乎密不透风的网里,啸声被漫天刚刚复苏的“桀桀”声淹没。

萧椒被近前掠过的妖魔轻飘飘一下便掀到了一边。

他连滚带爬好不狼狈地回过了神来,举着剑试图闯进这场混乱中。

几个回合下来,萧椒仍未近前一步。他面对的只是一只,已然有些招架不住,沈谧那边只身对上一片,却是半分没有退让。

訾盱兽忽然冲过来一尾巴把萧椒扇得滚到了骨架外时,那颗顽强的心脏终于“吧唧”一声完全破碎。红得发紫的血汩汩滚了一地,看得人反胃。黑影们也随之炸来,像是受了什么大刺激一样开始在骨架之中疯狂上蹿下跳。

萧椒警惕着对他呜呜低吼的訾盱兽,越过訾盱兽的背脊,正看见沈谧以人形挂在半空之中。

他仰面朝上,白袍破破烂烂聊胜于无地挂着,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处好的地方,唯有手中一朵灯笼大的白花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地散发着光芒。那光芒也不是十分强烈,却能让人在很远的距离外一眼看到。

他诵着什么繁复的咒文,用的是萧椒听不懂的语言,那咒文中藏着绵延的灵力,一声声,沉稳中带着急切,像是在召唤着什么东西。

萧椒此刻完全没有闲暇去思考那么多,他只是凭借本能往訾盱兽身边点了苍息之火。

他很少用苍息之火,除却他没有想起来自己还有这项技能时,其余时候是他自己不想使用。苍息之火是妖魔鬼怪的克星,但这专克妖魔的火对它们来说无异于是虐杀。

然而此刻他也顾不上想这些,脑袋里只想着先把沈谧救下来。

訾盱兽吃过苍息之火的亏,往旁边躲了过去,它这一躲,那苍白的火焰便落到了血肉还未剥离干净的骨架上。

“噌——”

一把火,点沸了整个视野。

訾盱兽呜呜叫了一声,夹着尾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