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木领命而去，少时，惊慌失色跑进来回：“不好了陛下！乱，乱了！那些小兔崽子造反了！”皇帝脸色一变，霍地起身欲要上前胸口却一窒，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颓然倒在御椅上，案上折子尽皆被染红。

“陛下！”赵木惊呼，急奔而来。皇帝挣扎而起：“朕，没事，扶朕过去。”他将人扶到殿门口，顺着宫道上的灯光眺望去，人影幢幢，刀光如霜，喊杀声四起。

眼见造反贼众往这边逼近，赵木左顾右看殿前竟不见一个侍卫，急道：“夏侯统领在干什么！竟让贼人闹到这里！”皇帝默然手指一处，赵木望去赫见身穿羽林军服之人混在贼众之中，惊得瞠目结舌，“难道。”随即改口，“陛下莫慌，老奴这就去找韩侍卫！”皇帝摇头：“快些回殿，将殿门关上！”赵木不及犹豫将皇帝扶回殿中，刚坐下，皇帝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可怜老太监惊得手足无措，即便皇帝病情严重，但这样吐血实属反常。

皇帝手撑着御案，目光扫到黄桑进呈的那碗参汤，还未喝完的参汤被他的血染红，蓦然一怒，将碗扫落在地：“看来今日他们是有备而来。”赵木尚未反应过来：“谁？”皇帝自顾自说道：“只怕城中现在也是大乱。”赵木道：“老奴去找韩侍卫！他是您亲手提拔上来的。”皇帝拽住他：“朕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虽然他有很多疑问，比如南军十六营，李穆麾下四营，他已经防患于未然将他们调开，李穆如何敢回来？没错，这场乱事的罪魁祸首不做他人想。而他既敢回来，必有人相助，又是何人？上一份关于李穆踪迹的密报还显示他从春明城往南去了，显然那只是掩人耳目，李穆早已半途脱壳。他忍不住想是否李芳一与他唱了出双簧，但真相他已没法知晓。此外还有一人，伏铸远，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手中亦有南军四营，此刻是在与李穆相抗，亦或……虽然在朝堂上，两人一直表现得互不对盘，但眼下他却不能笃定。更别提夏侯雍与韩章，不能不说出乎意料，殿前卫被撤，他已了然，韩章是他从巡防营提调上来，正是看他一心一意做事，从不牵涉与己无关之事，也从不结交官员，且他的过往以及在长阳的关系网都是查过的，却如何也会倒向逆贼。

皇帝不由叹息，种种已无从考究，今日他多半不能活着走出这扇殿门，思及此忙令赵木铺下圣旨，提笔写下：“自朕即位至今四十载有余，无有一日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秉先祖之志，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朕自知德不比圣贤，功不及先祖，亦尝休养苍生，为国计远，为致四海升平，人民乐业，夙夜孜孜，寤寐不宁，不敢少懈。怎奈一时不察，祸起萧墙，累及百姓，朕诚有愧，及至九泉之下忝见先祖。太子李明珏聪敏仁德，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宜受旨之日，从速继朕登基，惟望奉天承运，克承大统，拨乱反正，谨柔远能迩，令四海靖平，人民安居，彼时传书于九泉之下，朕亦欣然，可安逝矣。永平十五年元正日，子。”

盖上帝印，皇帝将圣旨与玉玺一并塞进赵木怀中：“这是朕交给你的最后一件，也是最为重要之事，你就是拼尽性命也得办到，否则不可来地下见朕！”

“可太子殿下……”

“吾儿必然还活着，不论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你都要找到他，将这份圣旨交到他手上！”老四朽木一块，老六、老七皆不是李穆对手，皇子之中唯有李明珏可期，“如若他死，那便是天要亡朕一脉。”皇帝仰头默立片刻，道：“你随朕来，这就出宫。”他带赵木入内，拐到御塌之后，摸到一处机关转动，壁上开出一道暗门，“此门直通地下王城，其中有一生门可往宫外，你要小心，出了宫，隐姓埋名不可张扬速去利州！”

赵木热泪涌出眼眶：“陛下您不是已经密调冬丽山驻军回京？或许事不至……”

皇帝摆手：“来不及了。”

“可老奴服侍您几十年，危急之际怎能将您一个人丢下？况且老奴年事已高，这样的重任担待不起，陛下，让老奴留下陪着您吧，就是真到黄泉之下，有老奴照应也是好的。”

皇帝将他推入门去：“就是你跟了朕几十年，朕才能放心交给你，朕知道你妥当，一定能办到。你去了，朕才能走得从容。赵木听命。”他威然道，赵木立即跪下，“此事一日不办成，你一日不可来见朕！”赵木泣不成声，再三而拜：“老奴，领旨，一日不找到殿下，老奴就是做猪扮狗也拖着这条命，陛下保重，老奴拜别。”口说保重，主仆二人皆知此别，无再见之日。赵木老泪纵横，抱着玉玺与圣旨往黑暗甬道去。

皇帝回到殿中，喘着气在御椅上坐下，他的眼睛已经模糊不清，却仍一眨不眨盯着殿门，他在等，忍着剧毒的痛撑一口气就是为了亲眼看见那个会从殿门踏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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