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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1 章 第 321 章(1 / 2)

作品:《东方皇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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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完最后一块泥巴,今日的工作就算完成,罗剑将扫帚放回杂房,将门锁上。几个小太监走过,对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嘲笑:“罗大总管又来查房啦。”

“可谁是他的手下呢?哦,他是个光杆总管。”

“胡说,那些扫帚、簸箕、锄头不就是他的虾兵蟹将。罗统领冲啊!”小太监们笑成一团。有什么比曾率领成百上千人的统领摔下云端,摔到比太监更低贱的泥潭里更叫人觉得有趣呢。每次看见他,他们都要嘲笑一下,罗剑甚至有点佩服,几年了,同样讽刺的言语,一言半句都不变一下,他们居然每次都能笑得前俯后仰。

“一群无聊的可怜虫。”他转身,佝偻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有些笨拙。他一面撑着腰一面暗想,是否是每日保持相同的姿势太久,让他的腰骨弯得厉害,那些该死的落叶跟泥巴,该死的进皇宫却不把他们的靴子刷干净点的混球,“赶紧滚吧,阉种们,有种没种的区别,就是老子手里拿根树枝依然能打得你们哭爹喊娘。”

小太监朝他做个鬼脸跑开,这些其实只是耳濡目染,习惯了欺善怕恶、捧高踩低的可怜虫。没用又懦弱,懦弱又恶毒。

离开皇宫,罗剑走到宫墙拐角从一棵大树后牵出自己的驴子,还好它今天依然等着他,没有被人顺手牵走。这是一只又矮又瘦的家伙,皮毛粗糙暗淡,跟他一样是个不起眼的家伙,因为营养不良,也别指望走得有多快,好在他也不比从前,否则他怀疑它能否驮得动他。这是他唯一的代步,虽然不尽人意,总归比以前好得多。早年的时候,李穆不准他出皇宫,又不给他住处,更别提工钱,所以他白日干完活,晚上就找个稍微能避风的角落缩着,当然那时候有那时候的好处,睁眼就到自己的岗位,闭眼就到家。

他原先也是有个家的,有一房娇妻,除夕变前不久,刚讨了一房美妾。娇妻给他生了女儿,那会儿四岁,美妾怀着孩子,邻家的夫人说她经验多,知道那定是个男孩,他高兴得很,如此一来,儿女双全,自己竟是个有福之人。更早之前,他在流浪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能这么有福气,他甚至没想到自己能讨到老婆。然而好日子有些短暂,可能他最初的想法才是对的,什么他是个有福之人只是错觉,老天将那些给他,让他高兴了短短的时间,又都收了回去。大火吞噬了他的妻妾,也让他失去了可爱的女儿。也许她们并不都是死了,可当他能出宫寻找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她们的消息,他原先的邻居们死的死、散的散,还留着的都不太愿意跟他说话。

难怪,他现在这幅样子,自己看了也不会希望脏了自己的门庭。

他想起离宫前那几个愚蠢的小太监,自己似乎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唉,当李穆提出要给他宽敞的大房子、美丽的绣花地毯,让他坐在珍贵的檀木椅子上享用烤得金黄香脆的羊腿肉,再来十几二十名美人伺候在侧,随时给他斟满香醇陈酿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接受呢?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择。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后来因为他的辛劳,总算能得几个铜板做酬劳,让他能在一条弥漫着猪狗屎臭的巷子尽头租一间茅草木头搭建的小屋。那原本是个猪圈,猪圈的好处就是还算宽敞又不太费钱。现在那是他的家啦,跨下的这只蠢驴是他唯一的家人。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比只能缩在高大城墙墙角要好多了,而且回去以后,整间猪圈以及周围都是他的地盘,那条巷子跟跳蚤巷一样,愿意住的人不多,这样安静,让他觉得很好。

驴子干枯的蹄子踏过巷道混着屎尿的湿软烂泥,发出噗嗤的声音,每当这种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烂菜叶没白喂,不然踩在烂泥上的就是他的脚丫子,而他脚上只穿了双破布鞋,挡不住那些烂泥。他倒不是嫌它们臭,就是它们黏在脚丫里的感觉太糟了。

驴子步子不算慢,他们顺利走到巷子尽头,尽头围着一堵泥巴搭成的矮墙的院子就是他家,矮墙是他后来搭建的,院里屋子的墙壁亦用泥巴糊成,幸好北方雨水不太多,屋顶铺着枯黄的茅草,茅草是他用铜板跟农户换的。墙上开一扇小窗,用从废弃的屋子里捡来的旧木支撑。它已经没有猪圈的影子了!

他家隔壁,原是房东家的主屋,他的房东搬走时,本想让他换成那间屋子,虽也破旧得摇摇欲坠的样子,但比猪圈好多了,钱自然也多一些,他想了想还是谢过房东的好意,孑然一身,不需要奢侈浪费。于是他的房东将主屋拆了,免得他趁他不在的时候占便宜,然后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带走,用他那辆同样破旧的板车与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牛。他不知他搬去哪里,但对方每个月会准时出现,不过看他蹒跚的样子,他觉得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他能活久一点,毕竟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体面的人,谁愿意与一个住在猪圈的人做朋友呢?

到了院门前,说是院门,其实只是几根烂木头插成的两片栅栏。他跳下驴子,一拍屁股让它走远些,摸起矮墙边一根木棍,洞开的门扉让他心生警觉,虽然他的门本来就没锁。

他靠近,屋内有响动,再靠近,有人的脚步声,他悄悄挪到墙边,倚着门框朝里望。不管是小偷还是强盗,对方都一定是个毫无眼色的人,难道他这黄巴巴的泥墙与茅草屋顶还不能说明他穷得一清二白吗?如果他还在做官,史官都该给他记下一笔。

屋子里有些昏暗,虽然还没有天黑。就着窗户里溜进去的一点光亮,他能看见被称为厨房的那边,有个小身影在来回忙活。从背影看,是个小女孩无疑,若他身子没有佝偻,大概到他腰间,有些干瘦,头上扎着两个丸子,衣裳洗得发白,是穷人家的孩子。

一个小女孩,他松开紧握木棍的手,一个小女孩能造成什么威胁呢?但是,她为什么出现在他的家中?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一个可怜的小叫花子,饥不择食跑到了他这个米缸空空如也的家。

他将木棍丢开,走进去:“到这里来找吃的,你一定会失望。不过,你今天运气好。”他摸出藏在怀里准备当今天宵夜的一块粗面饼,是宫里傍晚时候发的,那会儿不饿,就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