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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6 章 第 466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大如圆盘挂在天上的明月晶莹亮白,正是莺飞草长、鸟语花香之际,府中遍植的高树矮灌青翠欲滴,蔷薇月季爬满篱藩竞相绽放,这是他最喜爱的庭院,种植着他最喜爱的花草。往日他最喜欢在这般不冷不热极为舒适的夜间,让人抬进庭院,身边跟着成群娇媚姬妾,带上叽叽喳喳雀儿似的小娃娃们,在院中丛花之间铺上暖春草席。他身躯过于肥胖,动起来不便,坐在席上,周围群芳拱绕、暗香浮动,人面更比桃花、脂香更比花香,莺声燕语,娇笑不断,更有儿子在一旁替他斟酒,娃娃似的闺女伏在膝头,扑闪黑珍珠似的大眼睛,天真地向他提出一个又一个好笑的问题,别提有多快活啦。然而现下庭院风灯依旧,在柱头廊下轻微摇摆却让人觉出股萧瑟,娇花依旧盛放,他却没了欣赏的心情。

肥鸣有些困难地挪动他那庞大浮肥的身躯,好容易挨上栏杆,费力踮起脚,气喘吁吁在坐凳栏杆上坐下。顾及他行动不那么灵便,太守府中的栏杆皆是坐凳式,走到哪里坐到哪里。肥鸣喘着气,一张脸皱得好似刚挑起的豆腐皮。府中子女虽多,却都是女娃娃,老天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任他住的是堆金砌玉、成日里吃的是山珍海味,出入前呼后拥、挥金如土,美貌的女人想要就得,婆娘想换就换,然而除了肥真竟再生不出一个儿子。平日儿子在身边,瞧着女娃娃们倒也可爱,如今儿子被人拿捏住,看谁都看不顺眼,满院子的娇花嫩蕊都失了颜色,莺声燕语只叫他更心烦意乱。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怎么活!这两日从前最喜欢的吃食嚼起来也如同稻草,人都瘦了一圈,不,一定是瘦了太多,不然这春日的风岂能沁凉得叫他打寒颤?可怜那群婆娘依旧嘻嘻哈哈,无人懂得他的哀伤与忧郁。

有谁快步走过来,他微微抬动眼皮,是不想见到的人,他那个刚过门的扫把星儿媳。为什么去晓光城的不是她呢?香雪走来殷切叫了声公公,而后欲言又止。肥鸣想尽快将她打发了,问:“做什么又一副哭啼啼的样子,我府里又没死人,成日给谁哭丧呐!”他翻个白眼,“有什么事赶紧说?”香雪抽噎一下鼻子:“母亲这几日身上不舒坦,想念儿子得紧。夫君何日才能回来?”肥鸣悠然叹口气,没好气道:“她想念我还想念呢,我可怜的儿啊,她不舒坦我就舒坦了吗?问我,我哪里知道。”

“可是……”

肥鸣两条蚯蚓般粗的眉毛皱巴巴挤在一起,好似受了莫大委屈:“可是什么可是,不舒坦就去找大夫,找我顶个什么用?赶紧走开别来烦我。”看到她就想起叫他吃了大瘪,以致不得不将乖儿子送去晓光城的安字军,没把她赶出府已经算仁至义尽,偏这死丫头没眼见力得很,老是在跟前蹦跶,每当他积郁胸口的气稍稍顺一点,就来提醒他乖儿子还在别人手里。香雪乖乖走开,没两步折回来:“公公您也算有头有脸,怎的如此听话,别人要我的夫君,您就乖乖送去,那也是您唯一的儿子。”

“我不知道吗?要你提醒?”

“香雪想不通,那姓李的原先就使暗招绑架我与真哥哥,坏得很。这样的人您为什么还要效忠?”

肥鸣眼一厉:“谁告诉你?安字军?”安字军当初送回肥真可是只提了水瑶县,口说不知真凶,这丫头知道的话便是安字军亦知?那安字军是故意装作不知?

香雪道:“那是往姓李的地盘去,再笨的人也猜得出谁使坏,你们虽瞒着,香雪与真哥哥心里门清。其实我倒是的确曾偷听到安姐姐的猜测,她说没证据不好徒然生事,惹得您与自己上头产生隔阂,让您陷于困境就不好。”

肥鸣心下一动:“她可曾说我会陷于何等困境?”

香雪托着腮一副懵懂纯真:“我也不大听得明白,什么大军、什么心腹、什么掌握的。您不就是姓李的心腹嘛。”她忽然语气一转,茫然问道,“那姓李的为何带走夫君?”

肥鸣呵斥:“什么姓李的。”

“哦。”香雪不情不愿改口,“刺史大人,或者说夫君是去晓光城做客?”她喜道,“那母亲有恙,刺史大人定会让夫君回来探望,您去找刺史大人说一说嘛。您帮了他那么多,这点请求刺史大人怎好意思拒绝?”

“你懂什么?”

香雪撇嘴:“不然叫什么朋友?我安姐姐就绝不会如此对待自己人。”

肥鸣心头一跳,若有所思。死丫头无心一语却正戳中他的痛处:李秀岂有那般胸怀?自己而今又还算是“自己人”吗?上次李秀见他没干别的事,就是将他手下两人换了,但那一换,长庆军就不再是自己的。哼,他心中冷笑,李秀老东西早惦记上自己手里的军权,如今终于给他逮着机会,他还将自己留着不过是不想做得太绝,像青州淳和王一样留下骂名,他可比李明修高明。但自己于他而言已经没有用处了吧,只待李秀的人完全掌控长庆军,那真儿……他不禁一个冷战,抹了抹冰凉的额头。“关于你安姐姐,她怎么是个女的?”当日拿下安字军统领发现是个女子,已叫他大为吃惊,后又听到些许流言,说她本名东方永安。东方永安,他咀嚼这个名字,蓦地眼睛一亮:“怪不得我总觉得熟悉,难道她是定安郡主?东方将军之女?”他眼珠轱辘急转,倏忽急问,“她身边是不是带着先帝遗孤?”

香雪想了想:“什么先帝遗孤?我不知道。不过……”她神秘兮兮压低声音,“的确有一名小娃儿,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疯疯癫癫的人呢?”

“你不知他们是谁?”

“您知晓?”

肥鸣自顾自道:“难道不但有先帝遗孤,连废帝也被她截去?怪不得能有如此号召力。”李璜军丢了废帝的消息自然也没逃过他的耳目。

“公公?”

“好了,你先去照顾你母亲。”肥鸣脸色稍微缓和,到底是安字军统领的妹妹。虽说安字军统领女子身份被爆出,掀起了些许波澜,但若能顺利度过……

香雪告退。他正思索要不要将梁悬河那条线再牵起来,便见府卫头领匆忙而来。此府卫头领原是长庆军将领、蜂巢城郡尉,被李秀调换后无处可去,肥鸣念及他效忠长庆多年,留他在府中做了个府卫头领。然而一上一下落差巨大,其一时难以适应,护卫府宅之时仍不忘打听长庆军动向,对此肥鸣持默许态度,他也不甘心就此将长庆军交出去,自己做个空头太守。

“大人不好……”

“什么大人不好,大人我好得很!”

头领尴尬挠挠头:“是是,安字军不好,安字军准备攻城了!”

“……”这一惊可不小,肥鸣费力起身紧紧拽住头领衣襟,“你说什么?他们不是内讧吗?”不是说东方永安暴露了身份在安字军中掀起不小的风浪?这么快就压下了?不可能吧,一个女人领军哎,安字军那群大老爷们这么轻易就接受了?绝不可能!他不相信!他本以为安字军要擦屁股,不会来得这么快,那他就还有时间斡旋斡旋,也许能缓和与李秀的关系、接回真儿也未可知,说不定长庆军也能回到自己手中。不想安字军竟然没喘口气就攻来了,如此一来,新调任的将领就会形成领兵之实,同出入过生死,他的长庆军就不再是他的了。若打败了,作为长庆太守,自己只怕会被推出去为败军顶罪,若战胜了,自己这个摆设就没了用处,多半亦是死路一条。忽然就进入了死胡同,肥鸣欲哭无泪,一面咒骂安字军一面不可抑制地想起方才香雪的话:我听安姐姐说“那长庆太守能将长庆治理得那般繁荣,是个能人,陷入那等困境实令人惋惜”,不由自怜:李秀怎还不如一个女人有识人之明?拥有自己这般能人却不好好珍惜。不免又想到不久前传来的消息,说是李璜军左膀右臂之一的乌浅也投入安字军怀抱,觉得那女人约莫真有几分本事,不然岂能得乌浅那等大将效忠?

“安字军到哪了?离蜂巢城远吗?多少人?”他连珠炮似的发问。

遭受重创后,李秀当机立断调来各处兵力,混编成一支六万大军,分为两部驻扎在蜂巢城外西北、西南两侧。不但长庆军尽出,李秀军主力亦尽出,留守各处郡城的不过是临时招募的散兵,只有蜂巢城中尚有一万精锐。

长庆之战被李秀视为决定双方生死之战,要肥鸣说是三方生死才对,李璜军已是缩在一角苟延残喘、不足为患之辈。长庆之战,最强的两军将进行最正面交锋,此战必将底定利州大局,结束这么长时间的三方混战,胜出者将代表利州势力,正式东出五爪道,与其他势力逐鹿天下!

会是哪一方胜出?在婚宴之前,毫无疑问,现在还真说不准。不过总体而言还是李秀军胜面大一些,一者自古以来,正面攻破蜂巢城的屈指可数,只要蜂巢城不陷落,任何人也绕不过去;二者肥鸣坚信因为东方永安的女子身份,安字军中必埋有隐患。虑及这两点,他才宁愿将真儿送去晓光城,也没接下梁悬河递来的橄榄枝。

头领回:“安字军主力行进得很慢,但奇怪的是,他们分出一支兵急行军赶去了蜂巢城北边的宓江上游。”

“宓江上游?”

“应当是在玄牝湖附近。大人,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肥鸣茫然摇头:“你问我,我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