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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5 章 第 465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同样遭遇了信任危机的还有青州。淳和王府内院,李明修手中握着鞭子,已经将东方艳鞭打了一阵,犹微微颤抖。青珂跪伏在地上,扒着他的腿脚嚎啕哭喊。东方艳蜷缩在冷硬的石板地上,手揽着肩头,尽力向后背的伤口探去,然而并不能够到,只是保持这样的动作,似乎就能缓解后背的疼痛。她的头挣扎抬起,汗水浸湿了额发,有一种破碎脆弱的美,牙齿咬着嘴唇:“爷要怪,我还是那句话。”其实东方艳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她说此次行动虽是她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也虽是为了救自己的妹妹,但王府的利益、青州的利益依然是她首要考虑,“如此天赐良机,青州不拿下如同咽喉的天光峡更待何时?”便是私自调兵被他打死,她也绝不后悔,“难道爷的抱负就只在青州?难道要永远困在青州吗?”骤闻她的质问,李明修不得不说心头一震。

兵出青州的路被晋元阻断,已经叫他大为光火,不想后院又起火,原林泉郡太守甘莫的儿子逃跑后,联合其他郡县在青州后院挑起争端。他所恼者,一来甘降那个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毛头小子,竟好似火星掉进了干柴,呼啦燃起一片大火。二来八门郡亦被裹挟其中,要知道八门郡作为青州最富饶之地,颇为要害,所以他才会将其交给与自己有姻亲关系的金辞,或者说谁能与自己结成姻亲,他才会交给谁。而今侧妃还在王府,金辞就敢抛弃这个女儿,反从了甘降,如何不叫他怒上加怒。便是在这个时候,他一直遗忘在王府,在他看来端庄贤淑、柔弱无知无能的王妃竟私自以王府令牌调动墨兵五万大军南下奇袭天光峡、夺取了利州的丰府郡。乍闻此事,他震怒异常,怒者一介女流之辈胆敢不经过他而对兵家大事指手画脚!

他本欲处置墨兵,但一下丰府郡,墨兵便快马回禀此喜讯,且言明是见王府令牌而动,当时他显然很诧异,道了句:“儿以为是义父奇谋妙计,见机而动。”随即头在地上重重一磕,慨然领罪,“请义父责罚。”鉴于他是见令牌而动,又是自己给了东方艳绝无仅有的令牌以示恩爱,又一举拿下既是青州咽喉,亦是利州北边门户的天光峡,为之后兵进利州打下基础,就结果来看实是好事。所以他扶起了墨兵,言确为自己的密令,未对其有任何责罚,且令其留下三万兵力驻守新丰府郡,余兵仍回青州与晋元对峙。

但他不能将此事就此揭过,大军不经自己而动,是任何最高统领、掌权者绝不可容忍的,所以他将满腔怒火倾泄到东方艳身上。关起王府内院的门,一遍遍抽打那个柔弱蜷缩的身躯,看着带倒刺的鞭子撕裂自己王妃的衣衫,看着自己挥起的每一下留下鲜红的血痕,心中泛起奇异的快感。他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些越是不如意的太监越喜欢凌虐小宫女,那是根植在灵魂里罪恶的种子被无能催醒。不妨看看那些喜好凌虐比自己弱小存在之人,多是经由某种特定因素,或空虚或无能催生得本就缺失的灵魂更为扭曲。越扭曲越狰狞、分裂,遇弱则越凶残,遇强则愈卑贱,唯唯诺诺不敢吭哧,恰是外强中干、跳梁小丑,比起纯粹恶人更为阴险令人不耻。俗话说得好:欲知一人人品,看他如何对待弱者,欲知一人实力,看他如何对待强者。

东方艳没有隐瞒,承认得利落而坦然:其中不乏有为救己妹的私心。正是这份私心——虽然东方永安还活着颇叫他意外——缓解了他的疑虑与愤怒(若她口口声声全然说是为了青州,他反要疑上三分),再者思及最后是一个连他也不得不承认的好结果,倘东方艳尽显柔软可怜、甘于匍匐在他脚下祈求怜悯宽恕之状,他或许已经收起鞭子。但她眼中的倔强勾得他的怒气无法轻易退去,仿佛回到东方家出事之初。他不喜她眼中闪烁倔强光芒的样子,真要说来却也不喜她绵软顺从毫无骨气的样子。那他到底希望她何样?他也说不清,只能将不悦倾注于鞭子。

夏无病疾步而来,没有出言阻止,却也没有退去,默然垂首石雕似的杵在一边。李明修又甩两鞭,心中火气一泄,丢开鞭子。青珂立时膝行过去抽泣着将人扶起,李明修走过时随手丢下自己的外袍,青珂连忙拾起将东方艳罩住,扶回内屋。

“何事?”

夏无病道:“金夫人回来了,未见到其父。”

李明修嘴角一抽:“要她何用!”快步往金芙蓉的院子去,手杖在地上敲击出一阵急促的哒哒哒。屋子里东方艳缓过气,抓住青珂的手急促道:“不好,快去。”青珂原想说李明修正在气头上,莫再去他跟前触霉头,见她面色凝重不敢稍怠,当即搀扶着她赶往金芙蓉的院子。

一进院子便见仆人跪了一地,金芙蓉被李明修扣着脖颈提起,脚跟几乎离地。青珂不由倒吸一口气,看李明修那双眼凸出、凶光毕露、咬牙切齿的样子,是当真要杀了自己的侧妃。东方艳陡生力气扑上去抱住逞凶的手臂:“金芙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爷三思!”她与金芙蓉并无私怨,金芙蓉原是个可怜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是李明修与金辞,却拿她做了牺牲品。这也罢了,临到生死关头,她那个贪得无厌的父亲又狠心将其抛弃。她是自己一力主持迎入府中,其中不乏让她替自己去面对阴鸷无常的李明修的私心,金芙蓉向来安分守己,她岂能眼睁睁看她亡命于李明修的暴虐之下?

李明修将她推开,她再次扑上去,再次被踹开,依旧扑上去……她虽已不再是过去的东方艳,也知要复仇必得狠下心,必有舍弃,现在不是与李明修翻脸的时候,但身而为人的底线,她绝不抛弃!

满屋的仆人齐声哀求,夏无病也半跪下去:“王爷若此时杀了金夫人不过徒叫甘降等人拍手称快,也让金辞再无回头之可能。望,王爷慎重,大业在前,少一个敌人即是多一分胜算。”

大约觉得他说得有理,李明修松开钳子般的手,金芙蓉跌落在地大口喘气,满地仆人松口气叩头谢恩,东方艳也舒了口气。

原以为此事便算过去,金芙蓉不必受其父牵连,李明修虽刻薄到底顾念一份情义。不想数日后,一道消息传回王府,让正在浇花的东方艳惊愣得丢下铜壶而不自觉。金芙蓉还是死了,被李明修带去阵前,斩于八门郡城之下,头颅悬挂在旗杆上,旗杆插在郡城与大军之间。听说一颗脑袋血淋淋的,风一吹发丝和着血滴飞扬;听说金芙蓉脱下了王爷赐的所有簪子、饰品、锦衫;听说金芙蓉用剪刀刺瞎了自己的眼,嘴角却带着笑……

“她为何要如此残害自己?”

“为何?”东方艳与她并无多少来往,更谈不上知己,但不知为何,那一瞬她就是心澄如镜,仿佛金芙蓉自我戕害时,她就在旁边,看着血从那张姣好如芙蓉的脸颊上一缕缕淌下,看她嘴角勾起绝望又解脱的笑,“自然是不想再见污秽。”污秽的李明修,污秽的金辞。“李明修终究是李明修。”差一点她就要以为磐石可转、铁石可暖,差一点她就要心软。她怎么会以为李明修会顾念一份情义?他依旧是那样一个刻薄狭隘、空有野心却无气量之辈,一无长进。不过是阴湿井底的蛙类,却总认为自己能掌控世界,反而对翱翔天地之苍鹰嗤之以鼻。

良久她问:“兵儿可有消息?”声音好似凝结一层寒霜。

青珂回:“公子托人送来这个,说留守的要员都是自己人,小姐若要联络利州,持此令便可行。”说着从袖中摸出只小盒。东方艳打开,内中躺着一块犹如箭矢羽尾的小巧铁制令牌。利州情形,李明修自命人去探过,关于东方永安,她劝说“让小妹自在利州搅和,对青州总是好的”。劝得李明修在丰府郡留下驻军,却不插手利州乱局,以图渔翁之利,而留下之人由她的义子墨兵挑选。

“永安,阿姐或可因应于你。”乍见那名背着蛇旗的军令使,得知东方永安陷入险境,东方艳一面惊讶于其安字军统领之身份,一面心急如焚,不知如何可救小妹于危难。军令使一并呈上东方永安的嘱咐信件,信上指出相助之道:以有利可图、机不可失之由说动李明修发兵袭击天光峡,攻占丰府郡。她虽不明其中排布,不知此举如何替她解困,却毫不迟疑打算依言而行,只是念及李明修为人,恐其中有变,最终决定冒险以自己的令牌令墨兵调兵。说此举冒险,乃是一旦不慎,为李明修察觉其中盘根错节,自己多年苦心经营,恐化为泡影,然她顾不得许多。

所幸,一切顺利。只是却使李明修怒上加怒,枉送了金芙蓉的性命。

金芙蓉被杀的消息亦传入王府客院一人耳中。夏无病因身体有恙暂留在府,骤闻侧妃死讯,握着药盏的手僵在半空。来多嘴之人同样说得绘声绘色,见他半晌不动,脸色有异方醒悟问道:“先生还好吧?”夏无病回过神道:“无甚,只是有些冷意。”说着紧了紧身上衣衫。那人兀自奇怪:“怎会?正是莺飞草长、日头大盛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