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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4 章 第 474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记名离营的都转移到临时搭起的离营帐中,多是不同部的人,平素少往来,此时挤到一处,少不得天南海北闲扯解闷。有人为即将离营高兴不已,有人尚在气愤,有人沉默寡言似是仍在纠结。“嗨,都别想啦,马上就要离开了,不如想想出去了干嘛?”一性子开朗点的,活跃气氛道,“我先说,我是南面佛雅县一个小村子的,原先家里穷得很,揭不开锅,我爹娘催我出来。听人说当兵还有钱拿,我心下一狠就来了。当了这一年半载兵,杀了两个敌人,得了些赏,还真存了不少钱。这下正好,回去就有钱娶媳妇。”想到娶媳妇,他嘿笑一声羞起来。

有人翻个白眼:“你就杀了两个敌人,也好意思吹,我杀的可比你多。”

“赏赐呢?”

“当然也得了。”那人眸子暗下去,“可惜,我就没你好命,还有家人等着,回去还能娶媳妇。”

“你咋了?”

“我家就剩我一个啦,光杆一个,就算有点积蓄,哪个好妹子又看得上?”

“你既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干嘛要离营?这里日子不差,还有兄弟们有说有笑。”这话一出,周围人都沉默了。那人叹口气:“还不是因为统领。”他仍是习惯称呼统领,“要不是……唉,虽说打到现在咱们胜多败少,好处占得也不少,可让一个女人在上头领着,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说不上的怪异、别扭。”

有人气愤道:“可不是,一个娘们还想当咱们这一帮子好汉兄弟的老大?吃了熊心豹子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夫为妇纲……”旁人打趣:“癞蛤aaaa/蟆想吃天鹅肉,统领可不是你的妇。”他摆手:“别,这种不安分守己、抛头露面,不守妇德的女人白送我都不要。反正就那个意思,男人就得是女人的天,女人该待的地方就是家里,她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传宗接代,大伙说是不是?”一片起哄声、调笑声,随之而来却是更广泛的沉默。

片刻一名头上还缠着白布的小伙子道:“可我觉得也不是那样。除开统领是女子不说,你们自个儿想想,她哪里做得不好了?咱们那两个对头不就是男统领,还不是被咱们打得哇哇叫?像是打闻松郡、蜂巢城,咱统领想的那些法子,哪个不让人拍手叫绝?”

“那你干嘛离开?”

“我是家里出了点事。”他吸了口气愤愤道,“也没什么不能说,家嫂心狠,将老母亲扫地出门,老母亲病中无人照应来信盼我归。我是没法,等娘病好了,我还是要回来的,这里多好,生活有着落,又有兄弟亲人。我跟你们说,真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就叫亲人。”他摇摇头又叹口气,“不说了,做小弟的怎可背后说兄嫂的不是。”

“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后悔了。”旁边一人犹豫道,方才他便一直皱着眉头,左右不定很是纠结的样子,此刻更是闷闷不乐,“现在想想,在这里真不坏,将军对咱也好,统领更是不差,也不拿架子。我跟你们说,我可是近距离跟统领说过话的,有次我受了伤,在伤员营养着,就是拿下闻松郡庆功那次。咱们可羡慕却不能去跟大家一起乐呵,正闷着呢,统领就亲自来瞧咱们了,带了不少好吃的,还跟咱们划拳玩博戏,输了照给钱,不耍赖,一点也不摆谱。咱们就那么围坐在一起,现在想来还是好耍子得紧。”

“是呢是呢,统领对咱们大方得很,哪次得了好处,不是一箱子又一箱子地抬出来分给大家伙?”又一人插嘴。

“那是收买人心懂不?不给你们点好处,怎么给她卖命?她是统领,好处多着呢,哪里瞧得上这些。也就你们这些蠢货,别人问你们买命,给你们点好处就感恩戴德。蠢猪!哪个买命的敢对下边人不好?”

“哎,你怎么骂人?”前头说话的不乐意了。

亦有人不同意:“这话不对,不妨告诉你们,我是南边你们的对头来的。我敢保证,我原先给卖命的那个,就李璜,你们晓得吧?抠得很!起先说好一个月发一次饷,没多久变成三个月,之后又变成半年,打仗的时候就叫你冲冲冲,要钱的时候就拖拖拖,乌龟都比他爽快,别提其他了。方才那位兄弟说统领还下伤兵营什么的,对李璜那是别指望。原先我待的那地,连个看得入眼的伤兵营都没有。告诉你们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估计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小崽子都不知道,不光我原先待的地,还有刺史军、其他军,要是伤得重了,最要紧的是腿脚不灵便了,那是不回去的。”

“不回去?去哪儿?”

“在战场就自己咔嚓了。”他做一个抹脖子动作,“那叫义兵,为了不拖累全军,‘自愿’奉献。懂吧?‘自愿’。”其他人茫然摇头,他轻声哼笑,却不再说下去,往褥子上一躺,翘起二郎腿,“说实在的吧,要不是我烦了、乏了,这里还真是好归处。想干一番事业的在这里有盼头,换了别的地,不认识一两个说得上话的,想晋升?没门。若是混个一日三餐,这里伙食还不错,这话都同意吧?我呢,钱也攒够了,功名也没兴趣,还是去逍遥。对日子还有盼头有讲究的,我劝别折腾,咱这个……”他伸出食指向上指指,“虽是个娘们,但跟着她有劲头,要说谁能玩到最后,我话放这儿,另两个是不成的,信不信由你们。”说罢,侧过身,自顾自睡去了。

“他说得有道理。”显然他的话在即将离开的人群中激起了波澜,不少人听进去了。

“瞧瞧你们那犹犹豫豫,耳根子软没出息的样子,可不跟娘们似的?兔儿爷兵就该跟着娘们,都是挨操的份!”

立时有人怒而起身:“你说谁兔儿爷兵?”

“谁要认一个女人当统领,谁就是兔儿爷兵!”

“老子们认谁当统领,去还是留,关你屁事,你又是个什么玩意?老子今天还就要让人看看谁他妈才是挨操的兔儿爷兵!”几个脾气躁的怒上眉梢,吐他一口唾沫扑上去。营帐里顿时哄闹起来,想走的、后悔了想留的、纠结拿不定主意的,各方也顾不得谁跟谁,叫嚷怒骂扭打在一处,乱成一片。

程放将离营名册交给东方永安:“共计八千余人。”

东方永安面上神情舒缓:“比预计要好,算是个好结果。”

程放却不如她乐观:“这仅是西宁郡一处。”其他处亦照此行事,那安字军一下子损失少说三万人。

“只要没被击穿老底,安字军总能缓过一口气。幸而,李璜与李秀军皆元气大伤,这个可趁人之危的好时机,他们要错过咯。你说他们若知晓,会不会急得跳脚?”她顽皮地哈哈笑,伸了个懒腰起身,“叔别愁眉苦脸了,您脸上的皱纹已经够多。随我出去走走,天塌不下来。”

“就是可惜了趁胜追击的好机会,如此一来安字军也不得不修养一阵子。”失了长庆郡,李秀与李璜一样只剩两郡可守,若能乘势而下,利州可定。再拖上半载数月,就不好说,只怕李秀与李璜连成一气,犹做垂死挣扎。

“行了叔,明日的事明日操心,瞧今晚的月色多好。”东方永安倚在廊柱下,仰望着夜空中如银盘的月亮,心下的滞郁逐渐褪去,变得开阔。虽然还笑得出来,但要说浑不在意,那是假的,毕竟是三万成军,三万她共生死过、视为战友之人。他们弃她而去,是因为她做得不够好?对不起安字军吗?不是。那些冲锋陷阵,她哪一次没有身先士卒?缴获的财货,除了安字军的军资,其余她何曾在意,哪一次先于士卒给自己挑选过?风吹雨打的日子她何尝缺过席?每一场战役,她都要绞尽脑汁,尽可能减少安字军的牺牲。为何?只因他们都是她的亲人、兄弟,她的子民。而今他们抛弃了她,为她唯一的过错,身而为女人,那是她的原罪。面对那些羞恼、鄙夷、蔑视与嘲讽,她所能做的就是保持微笑,客客气气送他们离开,人心最是强留不得。谁叫她骗了他们,谁叫她是个女人?

纵她不喜多愁善感,也忍不住暗叹:何以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倏忽两道人影从黑暗里窜出,落在脚边,却是秦风与链鬼,秦风拽着她的手默默不言,依偎在她身边,算是无声的安慰。链鬼则歪着脑袋,先是自言自语疑惑:“臭猫说老大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因为那些人走了吗?没用的家伙走就走啦,链鬼永远都不会走。”他凑上来,“老大高不高兴?笑一个?”

东方永安一把将他推开:“你几天没洗澡了?”链鬼揪住自己的衣服、头发嗅来嗅去,被嫌弃了很是委屈。

旁边的柱子后出现安陵与徐牧的身影,更远一点的地方豲子与巨人走来,接着是丁石与熊隐,后面跟着端木宣文与裴牧之。身后传来一声轻哼,回头铁鱼靠在柱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她,旁边站着依旧不吭声的夜鹰。

“哟,我看人还是不少嘛。”徐牧道,“我就先说了,我瞧着安字军挺好的,不打算走了。”

“谁管你走不走。”安陵呛声。徐牧嬉笑着凑过去:“现在我是你们的人了,你该对我好点。”

豲子道:“要来怎么一起来了?这么多人,一个个说太慢,我看要说的话我都替你们说了,你们听听是不是?”他清清嗓子,粗声粗气道,“一起喝过酒、吃过一锅里的饭,一起笑过、打骂过兔崽子们,一起杀过人、一起逃跑过,挨过揍也揍过别人,管你是他娘的爷们还是娘们,咱们认的是你这个人!你也只能认倒霉,就是想赶我们走也是赶不走的,咱们还指着你吃香喝辣,劝你心里有点数,以后也别想偷懒。好听的不好听的都说了,还有没有谁要补充?”

“亏你整出这许多肉麻的话,就一句,咱们就黏上那个叫东方永安的了。”

“还有我们。”郭飞与乌浅的司马走来,带来廖然与乌浅的书信。

东方永安看罢书信仰天尽情大喊:“东方永安收起你的愁眉苦脸!你一点也不惨!你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因为有他们,她的朋友、她的兄弟姐妹们,对她不离不弃,坚定地与她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