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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5 章 第 505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听御医禀报完,他挥退闲杂人,在床边坐下,静静看着床上的人。上一次他也是这么看着她,看她一口一口不停地吐出鲜血,好似下一刻就要死去,这一次她很安静,却依然快要死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惨?”上一次是她自找的,这一次却是因为他。他伸手轻抚那眉眼,指下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冷颤。明明长久萦绕在心的是那意气风发的人,却总是看见她最凄惨的模样。那年,他悄然潜去北辰,闻得有人竟要开启极乐场青铜门,一身战六人,他稀奇得很便往观战。看清战台上的脸庞,他既惊又喜,“是她”!而更让他惊喜的是,那纤细的身影,在对手凶狠的逼迫下腾跃如蛟龙,竟一次又一次战胜对手,让他们臣服。那可是无可战胜、以致连挑战都没有了的青铜门六人,极乐场的镇场之宝。所以,在她倒下的时候,他决定帮她一把,让她获取最后的胜利,算作自己给她的奖赏。为此,纪无双唠叨了好一阵,说他胳膊肘往外拐,将极乐场的宝贝拱手让人。当时他只是笑了笑说:你几时见我做过亏本的买卖。

一直以来,她在北辰的经历有七八分皆在他的掌握,就好像放飞纸鹞,纸鹞飞得再高,那根线依然在他手中。如今,他收线了,连本带利,“地狱之火”的出现让他极为惊喜。

床上人轻哼一声,倏然睁开眼,直愣愣看着他,叫他心中一凛。下一刻,她向他伸出手,脸上现出一种脆弱的委屈,苻宏烈心海顿掀波澜。很快他发觉,那双眼隔着一层水雾,眼神迷离而涣散。她看见了谁?肯定不是他。她在向谁求助,也肯定不是他。一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来,他仍是伸出手握住她的,将那只冰冷的手埋入自己怀中,蛊惑道:“我在。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归宿,放心睡吧。”床上的人似乎听进去了,安心闭上眼。

他细细看着她,光洁的额、纤细的眉、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他知道她容貌出色,不然也不会萦绕在心头这么久。但又不仅仅是容貌出色,再美的皮囊看久了总会生厌,从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到稚气刚脱、天真无邪的少女,从高贵优雅的闺阁小姐到风骚热情的妇人,哪朵他没摘过、哪朵他没尝过?然而过了就抛在一边,从未有哪个叫他如此惦念。有时他也会疑惑,到底是她当真如此魅力,还是“烟花”与“地狱之火”让她更为吸引人?不管哪样,终归都会落入他手中。

只不过如今得换种法子。

将她丢进水牢时,他便做了徒劳无功的准备。从在北辰皇宫里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发觉了她掩藏在恭顺之下骨子里的傲气,所以将她丢进水牢既是尝试也是试探。一面他希望她识时务,早点顺了自己的意,免得受苦,水牢那种地方多待一时半会儿都是煎熬,酷刑不过是锦上添花。待久了即使不受任何刑罚人也废了,水牢连着鹰台地下冰窖,泡过了连骨髓都能冻住。一面又希望她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不论何种险境绝不弯腰屈服,仿佛那样才能证明自己的眼光、才能配得上自己的惦念,却没想过,对方为何要附和他的期待。不过东方永安看上去再怎么纤弱,在水牢里日渐萎靡,牙关依旧咬得紧紧的,自进了水牢未开口说一句话,讨一句饶、呼一声痛,好比一朵奇异的花,有着明艳娇美的外表,内里却是精钢铸成的筋骨。

再待水牢是不成的,就像东方苏苏所说,一个死人嘴里还能问出什么呢?活着才能给他想要的。

御医言接下来乃最关键之期,房屋里不合时节的大燎炉日夜燃烧,将屋子里烧得跟炼丹炉似的。他原不必留下遭这罪,但朝他伸出的手让他的脚迈不上前,那双手被他揣在怀中许久仍冷如寒冰。他不由思忖,若再晚点,她的手脚约莫就废了,那时自己会怜惜、会懊悔吗?

当然这话没问出来,不然魏陶就替他释疑了:多半就将人如垃圾般丢弃了,毕竟南阳的皇宫里从不留废物。鹰台是个骄奢淫逸、醉生梦死的地方,这里流转着无数的风流故事、充斥胭脂香粉,同时也是个有着数不清怨魂飘荡的地方。那些阳光照不到的所在,狭长的甬道、阴暗的角落、石阶下、暗门中,那些人迹不至、落满灰尘的屋子、仓室,每到夜晚就能听到藏在黑暗里哀怨的啜泣,夜深之时,被抛弃的人体雕像就会睁开它们空洞的眼,拂去满头的尘埃,在鹰台里漫无目的地游荡。魏陶知道它们在寻找什么,寻找那个将自己困锁住的人,那无法忘却的怨念与执念,可惜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靠近那个人的勇气。鬼凶恶?人比鬼更凶恶。鹰台里的“怨灵”永远无法挣脱它的束缚,永远不得解脱。

“你还在这儿?”

冷冷的声音拉回魏陶的思绪,他抬起眼皮偷瞄了床上人一眼,踌躇片刻,也只片刻,垂首告退。

夜间,昏睡的人冻症发作,压抑着痛楚的呻*吟声惊醒床边伏着的人。见她不安分地扭动,随即刺猬般蜷成小小的一团,紧闭的眉眼逐渐覆上一层薄霜,御医的话在耳边响起:一定不能让白霜结起,一旦白霜覆盖全身,人就没救了。如何阻止白霜凝结?燎炉、热水、烈酒,哪样都好。苻宏烈一跃而起,三两步跨到汉白玉雕刻的莲花圆案边,挤了把热帕子替她擦过脸庞手腕,又倒一杯早准备好的烈酒,略一思量,扣住她下颚掰开紧咬的牙关俯身下去。

几杯烈酒灌下去,床上的人却依然眉头紧蹙,断断续续喊着:“冷……冷……”

“若这些都不行?”

他记得御医的回答:“最热的是人心,最暖的自然是……”苻宏烈丢开杯子,跳上床,掀开被子将人捞起,扣住她的手,将蜷缩着颤抖的躯体整个圈入自己怀中。垂眼,那双好看的眼藏在紧闭的眼皮下,本来白里透红恰到好处的脸庞透出死气沉沉的白,樱红的唇也呈现一种不康健的紫青色。他不自觉呢喃:“我发现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早知就不将你丢入水牢。”她若真就这样死了……他试想了一下,即被巨大的落寞感攫住,顿时收紧手臂,将人拥得更紧些。

窗棂里透出第一缕光亮时,那张精巧脸上覆盖的薄霜退去,眉眼上的白霜化成晶莹的水珠挂在轻颤的长睫上,惨白的脸颊逐渐红润起来。注视着随光亮而起的变化,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感受过无数次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却还未体味过生命在自己手中重新变得鲜活,这种感觉很奇妙,并且不坏。

若是一直就这样下去,也很好。他将下颏搁在她的额头上,感受自己的体温一点点传递给她。

眯了一刻钟也许更久,他忽然惊醒,不用睁眼就感觉到一股劲风迎面扑来。抬手扣住一只仍带着冷意的手腕,他的目光扫过被握在纤长手中自己冠上的金簪,锐利的簪尖正对着自己的脖颈。他轻巧将那只逞凶的手按下:“你很心急,只是还不够快。”东方永安一言不发,暴跃而起,趁拉拽下他身形不稳,飞起一脚对着他胸口踢去,苻宏烈身体后仰,那一脚越过他头顶正中床沿,将卡子花踢得碎裂四散。苻宏烈顺势五指成爪扣住她的脚腕,东方永安凌空一个旋身,挣脱他的抓扣,落在床下。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苻宏烈猛地拽起锦被,铺头盖面丢下去,人随之扑下。东方永安闪身而过,随手绰起石案上的五瓣莲云龙柄青玉壶砸过去,玉壶被对方一脚踢回,在石案上砸得四分五裂。两人你进我退、你攻我守、你来我往,屋内一阵噼里啪啦,一炷香后,能砸的都砸完了,能踹翻的都踹翻了,东方永安十分不甘地落败。

苻宏烈反扣住她的手臂:“故人见面也不用这般激动。”

“你是南阳的……”不经意瞥见他袖口的五爪金龙纹,“皇帝?”

“你还记得我,真是件叫人欣慰的事。”

“你卑鄙!”

“这叫兵不厌诈。”他放开她。东方永安揉揉自己的臂膀,一手成拳,对方道:“别做傻事,你应该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这里是哪里?你打什么主意?水牢那套不管用,想来怀柔吗?我告诉,没用。”

苻宏烈摩挲下巴:“怀柔……我不介意,但那也得看对谁!我不喜做无用功。”话音落他腾跃而起,再次扑过来,东方永安毫无惧色迎上去,两人又缠斗起来。终归在水牢里泡久了,东方永安一个力有未逮,被对方抓住衣襟,一个过肩摔,狠狠摔在地上,虽然地面铺着厚实的皮毛地毡,仍是撞得她头晕眼花。对方的手掐住她的脖颈,让她起身不得。

这时门砰一声被推开,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御医来请脉。”东方永安只觉头皮一炸,也顾不上什么招式架势,胡乱推开压制着自己的人,翻身跃起,扑向门边,将顺手捞起的半截玉壶砸在入内之人头上。

对方不闪不避,顿时血流如注,大概没想到轻易就得手,东方永安怔愣住,半晌咬牙切齿问道:“为何?”

魏陶沉默良久抬头:“我原本就是南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