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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6 章 第 506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领班侍女带着小侍女将一只只银盘摆上石案,摆放毕,再将玳瑁盖一一掀开,顿时香气充斥整间屋子。“这是五珍盘,五种海鱼脍拼成,这是海盐蛇鲊、酒醋三腰子、蛤蜊生……面点有单笼金乳酥、水晶龙凤糕……”领班侍女津津有味介绍,东方永安却像老僧入定,一毫不理会。绝食这种手段很幼稚,然而现下她却没有更好的法子。此次阴沟里翻船她着实没想到,这一翻就让自己陷入了窘困境地,刚醒来发觉自己竟在一名南阳人怀中,既羞且愤让她刺出了趁人之危、不光彩的一簪子,本也没想真能得手,不过出于对南阳新仇旧恨的泄愤罢了。未料对方竟是南阳皇帝,之后她便一直悔恨,那一簪子为什么没有刺得再狠些,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以后再不得那样的好机会。对于她不自量力、十分放肆的一刺一砸,南阳皇帝没有问罪,只是给她的手脚各加了一副镣铐,并且分外好心地将她拽到窗前,让她认清形势,显示出极大的仁慈宽容。

对此东方永安回应:“别白费心机,你想要的东西我是不会交出来的。”

南阳皇帝微微一笑:“我很有耐心,不急在一时。”

他当然有耐心,东方永安有些泄气。正如他所展示的,此处地形特殊,防守严密,凭一己之力想要脱出,几乎不可能。先说这间屋子,本就宽大,内中陈设精致却简单,显得更为敞亮,不会让内中人有丝毫憋闷的感觉,给人一种拥有极大自由度的错觉。然而细察就会发现,它只有一扇窗户,两道门。南阳皇帝将她拽到窗边,她才知自己身处何地,一座离地不知几许的高台最顶层,此面更是陡峭异常,能从窗户出去的,大约除了飞鸟就是死人。两道门中一道通往露台,比起北辰的式样,此处露台更为开阔,上置石案石墩、矮塌,甚至还有一架缠绕青藤的秋千。站在露台上,透过稀薄云层,可将下方除了小蚂蚁般密密麻麻的守护别无他物的广场一览无余。另一道门连接通往阶梯的封闭长廊,廊上亦是五步一守卫,可谓插翅难飞。若说等人来救,也不大行得通,一来如此严密的守卫,没有一团半旅的开不进来,这里是南阳腹地,要能开入一团半旅就怪了。二来谁知道她在这里?对自己的将士来说,她是在万江失踪,是死是活还不知。便是坚信她活着,落入南阳手中,又如何得知确切位置?

想到安字军她不由眼神一黯,自己忽然失踪,也不知万江之战如何了?安字军又如何?骤然遇变,会否生乱?思及此,她便忍不住咒骂杀千刀的魏陶,以及瞎了眼的自己,连已死的李明易也因为不察一并挨骂了。

领班侍女还在絮絮叨叨,她捏紧拳头,免得自己控制不住将气撒在这个一片好心只是有些聒噪的女孩身上。看得出来,她既怕南阳皇帝,也怕自己,所以南阳皇帝让她照应自己起居的时候,她伏在地上微微颤抖地应是。自己倒没有为难她,只是脸色看起来怕不大友善,也不能怪她,不论是阴湿不见天日的水牢还是看起来好了不止千儿八百倍的此间屋子,她都不顺眼。也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因为她知道南阳皇帝有多想要那东西,为此不惜宽待自己这个敌军首领。

“您多少用点。”又一次僵持到饭菜变冷,领班侍女只好让人撤下,无奈地叹口气,将几件叠得整齐的衣饰捧到她面前,“这些都是您的,一件不少,陛下让原封不动还给您。”东方永安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摆在最上面的是一只翠绿欲滴的玉扳指。她知道那是由上好的青玉,整玉磨成,上雕苍鹰展翅,内中刻着一个“安”字。扳指是梁悬河所挑,字由旬书写了,郭飞所刻,因为他喜欢捣弄小玩意,倒磨出了不差的刻工。郭飞是个腼腆的人,她还记得第一次集训,他被众人嘲笑,只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说他最擅长逃跑,可那个最擅逃跑的人却留在了宁德。而梁悬河,他正儿八经地奉自己为主,但凡需要他,无一次不尽心竭力,于她不利的便是链鬼,照样请诛,于她有利的,便是一只小小玉扳指也不肯马虎。自己尝笑言:一只扳指就能增加威望了?梁悬河很是认真道:莫要小看此等好似微不足道的玩艺,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若否皇帝为何要身穿龙袍头戴冕旒以示九五之尊?对此,她不置可否,那些改天换地的伟人穿着粗布衫不照样是伟人?不过却未拂了他好意,毕竟伟人不需要,她一介小女子还是需要外物加成的。

她将玉扳指再次戴上,提醒自己非是孑然一身,不可轻易自弃:“将那盘银丝卷留下。”

闻言,领班侍女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个颇有些可爱的笑容,脸颊上的雀斑瞧着也俏皮了几分。“这碗荔枝膏香甜甘美,不如您也尝尝?”谓荔枝膏,其实跟荔枝没有关系,这个时节便是南阳皇宫也没有荔枝,“添了蜂蜜,养人得很……”

侍女正殷勤劝说,一道声音插进来:“咱们来得刚巧,瞧瞧都用些什么好东西。哟,这哪是对待人犯,分明是当贵人供着了嘛。真是奇了,妹子你说是不是?我还是头回见,别不是咱这宫里,要多个姐妹了吧。”

一开口就是老味道了,东方永安漫不经心抬头,却怔愣住,聒噪的那个倒未看清,目光只死死黏在另一人身上。身着亮丽的鹅黄色衣裙,肩披暖橘色披帛,头戴蝶恋花金步摇,一步一摇曳,璀璨生辉,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明艳照人,只是眉宇间仍是从前的样子,三分风流中藏着三分不甘,好似随时要与人相搏。东方永安不自觉起身,看着来人一步步走近,没有贸然上前,只是露出一个“久见了”的微笑。对方眼中神光闪烁,亦似有千言万语。

东方家三个女儿——实际上只有两个是正儿八经的——自变故之后一直流落在外。在东方明与两位夫人灵前,她曾暗暗发过誓,必要再次光大东方府门庭,找回东方家女儿,到他们跟前好好磕个头、上柱香,也让他们好好看一看。她与东方艳虽也甚少相聚,第二次出逃长阳,更是几无聚首之机,然总归知晓千里之外,那个人平安无虞,到底是东方家的长女,东方艳远比看起来要坚强。东方苏苏就不一样了,鬼门关走一遭让她收敛了毛躁、鲁莽没错,但骨子里那股不管不顾的冲劲仍在,才会做出宫宴上,贸然行刺那种事。出了内狱后,长阳是待不下去了,一直未有她被捕的消息,东方永安稍稍安心,想着日后有机会再寻。后来机会倒是有了,却是天大地大,茫然无头绪,不知从何寻起,至瑶琴前往利州,才得了一点线索。东方苏苏远遁南阳的可能性,她不是没想过,但在此处,南阳腹地,隶属于皇家的鹰台遇见,着实没想到。

她看起来过得不差,自从得知她将踏入鬼门关的脚硬是抽回来,东方永安就对她刮目相看。小时候的她冲动鲁莽,将喜恶挂在脸上,要使坏也掩不住,指不定还会耀武扬威一番,说白了就是宫斗剧里活不过两集的那种。东方永安也不喜藏着掖着,行事曲折迂回,说话拐弯抹角,说三分藏三分剩下的模棱两可叫人去猜,但她与东方苏苏仍有不同,即是她喜欢留后手,什么狡兔三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使起来不比善谋者差。就这么一个人,在背后倚靠分崩离析的时候,展现出了惊人的生命力,东方永安始信,她亦是不折不扣的东方家女儿。若说东方艳是不畏风雨的花,外柔内刚,东方苏苏就是沙漠里的荆条,生存条件越恶劣就越顽强,往往绝境处逢生。不得不说,令她钦佩。

言语间得知,东方苏苏现下是南阳皇宫首席舞姬,名义上舞姬,实则内眷无疑。对于她能成为南阳皇帝内眷,东方永安倒不算惊讶,叫她讶异的是,南阳皇帝竟让内眷前来观摩她这等被守护层层看守的重犯。另一位夫人——她的婢女自豪万分地自报家门为桃夭夫人——说起此处原叫“迎仙台”,甚为阴阳怪气、酸不溜秋,东方永安心中升起好笑的感觉,她算是知晓这桃夭夫人,为何如此敌意。

对于她不着调的敌意,东方永安懒得理会。南阳皇帝她虽不了解,却也知若真以为其金屋藏娇,也太小看了那男人,那可是为了“烟花”,久远前就将自己心腹送出,悄无声息布下暗局之人。先前困在水牢时,问话之人便稍有透露:他们为“烟花”付出巨大代价,既有了“地狱之火”更是势在必得,劝她放弃挣扎。再细思此战不合理之处,便知南阳的目的只怕不仅仅在攻城略地。

东方永安无心与她纠缠于情爱之争,又她杵在一边以致东方苏苏无法与自己说体己话,很快不耐起来,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厌烦。那桃夭夫人气不过,命婢女上前给她一点“教训”,她的婢女张牙舞爪扑过来,东方永安不以为意冷哼,待要一脚掀翻,却见那婢女使了个眼色,随即哎哟一声,做出被绊倒之势,手在扯过她手臂时悄然将指关节大小的纸卷塞入她手中,一切做得不着痕迹、水到渠成,谁也没发觉。东方永安一面将她推开,一面迅速将纸卷藏入衣袖。

“你还敢动手?”桃夭夫人恼羞成怒,亲自上前。东方永安正想一劳永逸,一个灵巧的移形换位,轻易将手上铁链缠上她那纤细雪白的脖子,稍一用力就勒出殷殷红痕。这下不光领班侍女,东方苏苏也赶紧打圆场,桃夭夫人不想她如此凶狠,吓得噤若寒蝉。

便在此时皇帝走来:“这是演哪一出?”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