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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0 章 第 530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哭,就知道哭!”粗鄙的老婆子将满是污垢的碗,掼在粘了一层厚厚油污的桌上,“闭上嘴,过来吃,不然今儿一天你都别吃了。”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虽被她吓得哭声小了些,却仍只顾抱着膝头抽抽噎噎,一动不动。“耳朵聋啦!”老婆子摇晃着她那肥猪似的身躯过去一把揪住小女孩耳朵,拽起来,小女孩顿时尖叫起来,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甩在她脸上,老婆子边打边骂,“一天不给点教训,你就上房揭瓦是不是?臭丫头,老娘打不死你!”打得累了,丢破布娃娃似的将人丢到一边,一屁股坐回起了皮的板凳,拿过碗里的馒头,狠狠啃一口又丢开,“硬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怎么就拐回你这么个蠢丫头,卖都卖不出去,害得老娘跟你一块儿在这儿咽馒头咸菜,晦气!”她啐一口,鸭子似的摇摆着大屁股走出去。门开了一条缝,透进来一丝光亮,小女孩渴望地望过去,眨眼光亮消失,屋内重回黑暗,小女孩将头埋回腿间,沉闷的抽泣声断断续续飘出。

她已经不知被关在这里几日,好饿、好渴也好怕,娘亲为什么还不来找她?她也好想爹爹,爹爹回来没?发现她不见了没?她有些懊悔,在家门口跟小伙伴们玩耍多开心,仆人给她买的糖人让小伙伴们很羡慕呢,自己为什么要跑远?

“爹爹,爹爹快来救花儿,花儿害怕。”又冷又饿,昏昏沉沉睡去,再醒来已不知是几时,腿脚蜷得发麻,手臂上也传来小虫子爬过的麻养感,她知道那些是小蚂蚁、小蜘蛛,第一次它们爬上她的手时,她像被烫着了尖叫着将它们甩开,后来她会静静地看着它们,因为在这里陪伴她的只有这些小家伙。

墙上有扇小窗户,很小,还没有她的脑袋大,离地面很高,她攀着凳子也够不着,可是每到晚上,外面遮盖的木板挪开后,银色的月光会从小窗户洒落,那是一天里她最喜欢的时刻,很静,老婆子跟她的丈夫都睡着了。她挪过去,让月光洒在自己身上,抬起手,没人打扰的时候,她可以跟小东西们说说话。看清手背上的小东西,她惊了一跳,那是一只很奇怪的蜘蛛,与她先前见过的都不一样,紫色的很漂亮,也大多了。她伸手轻轻触碰一下它的背又赶紧缩回,因为想起了爹爹说过的:越好看的东西越要小心,于是小心翼翼将它放到地上。月光在蜘蛛身上镀了一层银色,她感叹:“真漂亮,月儿对你多好,给你一件银色小袄呢。快走吧,小心一点,不要被踩到哦。”蜘蛛像是听懂了,往墙角爬过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真希望,我也能变小,像你一样,就可以从门缝里爬出去。”倚靠在满是灰尘的柜门上,她有些难过,难过于也许再也见不到爹爹,难过于爹爹再见不到自己,该有多伤心。

小徒弟来的时候,魏陶才将家里来的老仆人安置妥当,魂不守舍地从屋舍里走出来。老仆人仍旧在自责抽噎,声音穿过墙壁钻入他的耳中,避无可避。老仆人跟着他有些年头,里里外外照应得很是周到,否则就魏府女主人那个德行,魏府早就败落了。他唯一的小甜心就由老仆人与乳娘照料,他那名义上的妻子实在指望不上,除了吃喝玩乐、搁女眷们跟前四处炫耀什么也不会。原本娶她是为了照顾小甜心,他入宫以后,原配就跟了别人,他不怪她,一个太监能给她什么幸福?不想新娶的女人跟贤惠半点沾不上边,不过因她并不苛待女儿,他也就懒得再折腾,只要她不闹事,日子总过得下去。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魏府的下人,他从来只有一个要求,和睦,哪怕虚情假意,只要扮演好相亲相爱的一大家子,让他女儿无忧无虑长大就成,他们一直做得也还叫他满意。对小姑娘,就数老仆人和乳娘最用心,此次随皇帝远行风吟城,也是叮嘱了又叮嘱,可老仆人却千里迢迢赶来告诉他:小姐不见了!最可恶的是,那女人害怕他责骂,竟将消息按下,私下让仆人找了几日,没找着,老仆人眼见再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下去只怕误事,便要通知魏陶,那女人干脆撂摊子,卷了细软跑路,留下一家子仆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听了老仆人回禀,魏陶怒火中烧,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回去找那女人算账,一想到他命根子一般的小甜心不知在哪里受苦,不知是否吃得饱、穿得暖,是否被善待,他就头晕眼花、站立不住,至于是否有生命危险、是否还活着,根本想都不能想。

他觉得心揪得有些喘不过气,不得不扶着柱子歇会儿,小徒弟便在这时跑来,说什么有人求见,他不耐烦地将他赶走,甚至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小徒弟咋咋呼呼跑开,跑到三五丈外、他踢不到的地方停住嚷嚷:“来人说您一定得见他,不见您这辈子都会后悔的。对了,他让我将这东西交给您,差点忘了。”他摸出一张纸,想送过来又不敢,眼珠子一转揉成团丢过来,“我瞧着是幅画,画得挺丑的。”

魏陶瞥一眼,面色微变,捡起纸团展开,立即追过来,吓得小徒弟哇哇叫:“难道真的太丑了?师父您一把年纪就别追了,我自己抽自己两下得了。”嘴上说抽自己,小太监拔腿就跑,跑得飞快。魏陶气道:“蠢蛋,我是要问你,人在哪儿?”

从偏角门回来,魏陶脸上阴霾尽扫,皇帝跟前伺候着的副管事脸上堆笑快步走来:“您去哪儿了?陛下正找呢。”

“我这就去。”

“在那位屋里。”副管事提醒。

魏陶一怔,随即向他拱了拱手。

自东方永安中毒,魏陶就没见过她,现下看来,精神头好多了。他进去的时候。东方永安半躺在软枕上,皇帝正喂她喝下最后一口药,惠枝不知忙什么去了,多半是忙移驾的事,留一个娇俏的小宫女在旁伺候。小宫女垂首在角落里,不留神根本注意不到,这种无事跟透明人一样,一旦贵人需要又能及时上前的小宫女,恰恰是训练得最好的,贵人跟前严禁咋呼。好比此刻,皇帝伸出手,手上的空碗就稳稳当当落在小宫女手中,他甚至不用抬头。小宫女退下后,魏陶上前两步定住,皇帝拿起帕子替东方永安擦拭嘴角残药,东方永安报以柔缓一笑,皇帝温声细语:“要不要再躺一会?”

对方摇头:“躺太久,背都麻了,又不能出去走走。”

“再过几日,能下床了,我陪你去园子里看看。”

“这时候,园子里都开什么花?”

“好些呢,晚点时候,朕去给你摘几枝。”

“好。”她抬手撩了撩黏在颊边、颈上的发丝,发丝缠绕住指尖,想要硬拉,被皇帝阻止。皇帝一面小心翼翼替她解开打结的发丝,一面问:“是不是太热?”东方永安道:“有点闷。”皇帝吩咐:“将炭火撤去些。”魏陶紧两步过去掀开燎炉盖,夹出炭火,虽然天有些凉,但现下就开始烧炭火,不免有些矫情,只因是这位、只因她毒伤刚好转,下头无人敢嚼舌根,皇帝更不觉有什么不妥。撤去炭火,屋里凉快下来,床上的人又开口了:“冷了。”皇帝立即吩咐:“再添上。”繁复折腾几下,魏陶已浑身是汗,偏那边仍是你侬我侬,和乐融融,那架势他估摸就是东方永安让把月亮摘下来,皇帝也不会犹豫一下。

此情此景,饶是他也觉得郎情妾意得有些诡异,一场中毒事件让两人都转了性似的。皇帝摆出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倒还不算奇怪,毕竟他可是不经意撞见过皇帝向经公子请教如何挽回佳人芳心,怎样才算好好爱一个人,当时没叫他一口老血喷出来;东方永安就怪了,不但一改往日横眉冷眼、爱搭不理的态度,整个人都柔和下来,有了一种知天命的平和淡然,可又不是寡淡,第一次见她向皇帝撒娇,魏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对方恍若不觉,旁若无人地抓着皇帝手臂轻晃:“最近你在忙什么?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魏陶不禁怀疑这人还是不是东方永安。

皇帝软语解释:“咱们要走,来谒见的人自然多了,朕总得见几个。你安心歇息,朕保证一得空就来看你,陪你说话。”对方拽着不肯松手,皇帝哄劝,“要不朕让流苏来陪你说说话,你不会连她也不要吧?”对面的人仍噘着嘴,不应声,皇帝笑起来,“好,朕答应你,见完这几个就把余下的都打发走,以后日日陪着你,直到回千流城。”

“回千流城以后呢?”

皇帝捏一下她的鼻子:“真是不满足,回去后你就搬去朕的紫华殿,朕还是天天陪你好不好?”东方永安这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魏陶揉揉眼睛,这么人畜无害的笑,他觉得不是他所知的东方永安能露出来的,不禁暗忖,难道她不是中毒,而是中邪?正出神皇帝喊道:“魏陶你等下去让人将朕的御辇里添一副坐垫,要厚一点、软一点。”东方永安提醒:“要好看的。”

“牡丹花的行不行?”

对方点头皇帝继续:“一切皆按照紫华夫人的喜好来,遇到拿不定的你多问一问夫人总没错。”

“紫,紫华夫人?”魏陶差点咬到舌头。

“诏书已拟,就待回千流城颁发。动身前,诸事繁多,这边你顾着点,夫人的东西,你帮着惠枝收拾一下,外边进贡来不少奇巧玩意,你帮着过过眼,挑些好的给夫人这屋里摆上。丫头们你也再看看,选两个伶俐懂事的,余下那些笨手笨脚的换到别处去,就别让她们在夫人跟前碍眼。还有什么你也想想,朕想到的你得想到,朕想不到的你也得想到。对了,拨一个花侍,确保夫人屋里每日都有最新鲜的花束,帘子让人换成色彩淡一点的,燃香也换了,夫人身子尚未大好,闻不得这么重的味道……”

听他条条缕缕交代,魏陶只觉无言。

好容易完了,皇帝倾身在东方永安额头印下羽毛般的一吻,得东方永安回应,也在他眉梢印下一吻,才依依不舍地带着魏陶离开。

出了屋子,进入庭院,皇帝回望一眼:“吩咐下去,加派人手,从今日起,除了流苏舞师与她的贴身侍女,任何人不得探访这间屋子。”

“任何人?”

“包括你自己。”

不过事后这一禁令有小小变动,即流苏舞师主仆之外,加了桃夭夫人主仆——据说是桃夭夫人得知皇帝信任流苏,不信任她,委屈得很,好一番哭诉,才得皇帝允准——只这两对主仆可入东方永安所在院子,与她谈心解闷,其余人等连靠近都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