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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3 章 第 533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若此刻是白日,有人从上方俯瞰,就能看见江面上展开的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戏码。一艘艨冲在前方疾驶,尾后拖起长长的白浪,数不清多少大小船只紧随其后,双方保持五六百码的距离,有时艨冲会突然前窜,拉开距离后又开始迂回,有时后方船只将距离缩短,靠近艨冲时,两侧船只便向两边散开,像一张大网想要兜头罩住艨冲,这时艨冲就像一只灵活的水蛇,扭动滑溜的身躯,灵巧地从船队间隙穿过,突破重重包围,再次窜跃到前方。它就像个风姿妖娆的女人,始终在舰队前头搔首弄姿,引诱着、挑衅着,勾得舰队指挥将领火大,副官提醒:“将军,很快到江心了。”下面的话不用他说,将领心知肚明,这里毕竟是南阳与北辰交界的万江,以防万一最好在到达江心之前追上他们,他吩咐:“传令下去,展开两翼,全队提速,再次包抄,这次一定要把它网住!”

临近江心时,对面出现同样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船只上的灯火,两人都不陌生,一名校尉入内禀报:“回禀将军,斥候船探得前方出现敌军,粗略估算一百艘有余,其中斗舰二十,余者艨冲,人数当在三、四千左右。”

“将军!”

将领一挥手:“准备应战,另派艘船回去请示。”他们不知追的是何人,有小道消息说不过是名女人,只因是皇帝宠妃,才如此兴师动众。虽然对方出动战舰接应,让他着实有些意外,但既到这份上,他有必要考虑是否继续深入,为一名宠妃在此等情形下与北辰军队正面接战非属明智之举。

听了传信兵的回禀,经无双略一思忖:“去将南宫将军请来。”少时身形魁梧的人大步跨入,满脸肃穆朝经无双抱拳行礼。经无双摆摆手,他不是正儿八经的南阳大僚,旁人看在皇帝面上给几分薄面,他不能堂而皇之就受了,何况对方是南宫有章,以南宫有章的身份地位,下放到风吟城无疑是皇帝气头上的决定。遣退仆婢,经无双直言:“虽然陛下看得起在下,让在下坐镇城守府,不才却不敢肆意妄为、独断专行,有负陛下所托。当下有件事,事关重大,不才少不得要请将军拿个主意。”他躬身抱拳。

南宫有章回礼:“公子言重,有什么尽管吩咐。”

“将军请坐。”两人入座后,经无双甩开玉扇,“风吟城目下正在追捕一人,将军自是知晓。此人不知使了何等诡计,逃入万江,经某已经派了斗舰前去追击,然事与愿违,暂且尚未追上,对面却也出动了战舰,人数在三四千,我方人数微有不及。眼见一场交锋难免,将军以为该如何应对?经某想将城中守军调去增援,不知可否?”

“陛下是否知情?”

“陛下亲自去追,尚未能联系上。将军是否认为此举不妥?”

南宫有章一时沉默,少顷道:“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赐教。”

“将军请问。”

“我等所捕何人?重要性几何?”

经无双稍稍迟疑,实话道来:“可以说,她就是“烟花”,就是“地狱之火”,将军觉得重要性几何?”南宫有章面色微微一滞,霍地起身:“是东方永安?某这就去调派!”

于是风吟城再增人手,留下五千守城,一万五守军皆入万江,因风吟城临江,所以守军皆是水陆两栖,临时调遣下水,倒也无不妥。按照经无双的意思,倾大军之力,定要在对方登岸前拿住,若拿不住,就地格杀,决不能让东方永安回归北辰。皇帝回来一定会责怪,否则也不会舍南宫有章而让他坐镇,就是为了避免关键之时,南宫有章对东方永安下绝杀令,然而他要辜负皇帝了,东方永安许死不许生,后果他一力承担。

漆黑的江面上,轰鸣阵阵,如沉雷滚过,伴随轰鸣再次绽开团团火焰之花。“烟花”在船侧爆开,引得江水涌动,船身一阵剧烈摇晃,甲板上舰队指挥将领方躲过头顶飞落的木屑,稳住身形,又被暗中飞来的木板砸中脑袋。他有些恼火:“动作快点,咱们也有‘烟花’,岂能落了下乘!”他才不管什么“烟花”、“小烟花”,在他眼里都一个样,“给老子狠狠砸!”话音落,又是几颗“烟花”在周围炸响,江水溅上船头,将他淋了个通透。他直着眼死死盯住依旧在江面升腾起的团团火焰中不停穿梭的艨冲:“娘的,真是见鬼,老子就不信拿不住这么个小东西!继续追!”副官原有些犹疑,见后方出现更多亮光,摆开更大的阵势,喜道:“将军,援军到了!”将领气势一振:“咱们大军到了,还顾虑什么?追上去,别让它跑了!”两侧船只应和,江面顿时沸腾起来。

相比江面上的热火朝天,另一处要静谧得多。风吟城西北角山林中一条曲折小道上,一支人马分做前中后三段,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往万江方向移动。前段三四匹马探路,后段亦是三四匹垫后,走在中段的乃是东方永安等人,她因手脚不便,与无影同乘。这条路便是九卫在风吟城的潜伏者按照江北的指令,费了好些时日、暗中查访寻出,小径从山中蜿蜒迂回穿过,通往北面一座隐藏在荒草丛中的废弃渡口,地处偏僻,少有人烟。而此时此刻,按照计划,以魏陶与惠枝为诱饵,整个风吟城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万江上,更无人注意到西北角落的黑暗里,一支队伍悄然行进。

没有点火,路况复杂,他们走得并不急,因此骤然响起的急促马蹄声,就显得犹为突兀。本该在后面扫尾的人追上来,就着月光可见他神色肃穆:“有追兵。”

“怎么会?”无怪身边的人讶异,他们计划周详、行事隐秘,又有魏陶等人大摇大摆地诱敌,万江上的排布更是大张旗鼓,怎么看东方永安都应该在那艘拼命逃窜想要回到北辰的艨冲上才对,竟有人不为障眼法所惑。不被迷惑就罢了,还能在短短时间内于几十条通往大小渡口的小径上锁定这条。连废弃渡口都不放过,是安排了多少人手?

无影一哂,低头道了句:“看来对方是发了疯地想要追回你。”随即下令,“咱也不用藏着了,点起火把,全速前进,注意保持队形。”前后火把皆燃起,顿时将脚下的路照得亮堂堂,马匹撒开腿脚,杂沓的马蹄声惊飞藏在树叶下的鸟儿。拐弯时,无影侧头,目光淡淡扫过下方隔了几个弯道处连成片的火光。

很快追兵就在身后,近得能听清苻宏烈随风送来的声音;“东方永安,停下!”东方永安无动于衷。就这么跑下去,用不了一盏茶功夫他们就会被追上,然而策马疾驰的人鞭子虽然挥得勤,面上却并不焦虑慌张,队伍仍然保持前中后三段,在曲折回环的山道上有条不紊地先后驰过。

没过多久,耳畔响起哗啦流水声,随之而来的是清新略带凉意的潮湿气息,叫一路急奔、喉咙干涩的人精神为之一振。眼前是一道裂谷,谷边的人勒住缰绳,举着火把稍稍探过头去,下方一片昏暗,隐约可见山涧奔流而过。涧上一条有些年头的吊桥在风中轻微摇晃,发出咯吱的声音。“这桥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都轻点,一个接一个跟好。”队伍再次动起来,前头几人过去后,无影轻抖缰绳,踏上吊桥,桥身猛然一颤,一块碎了的木坂掉下山涧,不过总算有惊无险。因这一阵耽搁,所有人都过去后,苻宏烈也便带着追兵出现在对面。

无影没有立即驱马跑开,反而调转马头,朝追兵龇牙一笑:“大半夜的,诸位辛苦,不过到此为止了。”说罢,早在桥边等候的两人,齐齐挥动手里的大斧,一斧子就将两座桥桩同时劈开,粗壮的绳子应声而断,嗖一声向深谷滑去。对面刚想上桥的人连忙退回,不过眨眼,幽深的裂谷上哪里还有吊桥。

东方永安在无影怀中静静与苻宏烈对视,一者淡漠,一者眸中有烈焰燃烧。“永安,回来!”向来无所顾忌的人声音中带了一丝无奈、一丝恳求。东方永安仍是一动不动,最终缓缓摇头,道了句:“走。”他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幽谷,也隔着尸山血海,从一开始就能看到结尾的故事,本就不应该开始。

无影勒转马头,不期然身后响起破空声,而怀里的东方永安也应声跃起,飞快抽出藏在袖中早已上好弦的袖弩,从前单根手指就能扣动的袖弩扳机,而今却要双手才能扣动。两支箭在空中擦肩而过,一者从东方永安脸颊边掠过,一者扎入苻宏烈胸膛。苻宏烈的箭法在北辰的时候她就见识过,此箭无疑失了准头,而她的箭,离弦的时候,她就知晓,也失了准头。丢开袖弩她喝道:“走!”

队伍重新隐入树林,两炷香后他们登上泊在江边荒草丛里的艨冲,无影放松笑道:“江北是哪位神人坐镇?真是料事如神。”若以为他们是随随便便从几十条小径中选了这道偏僻曲折又绕圈子的小径就错了,这条是经过几番勘察特地选定的,原因就在于那条不算宽却难以跨越的裂谷,防的就是追兵。哪怕概率很小,也会虑及,既已百密绝不允许一疏,这等风格倒与自己很是契合,东方永安垂眼看着杯中腾起的氤氲:“此次布局之人,心思十分缜密。”而且胃口也不小,会是谁呢?

倏然江面响起雪鸮的长啸,在这寂静的夜里尤显尖锐,一直沉冷如水的人面上终于露出喜悦的神情,无影扶她走出去,北面一艘小船快速驶来,船头俏丽的身影持剑而立。

几乎同一时间,万江另一边也尘埃落定,等到援兵的南阳追兵士气大涨,将前来接应的北辰水军打得节节败退,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一鼓作气时,士气颓丧的北辰水军意外反扑,四面“烟花”齐绽,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过于深入,罪魁祸首的艨冲不见踪影,北辰水军的斗舰却悄无声息从八方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

魏陶与惠枝是诱饵,却又不仅仅是吸引风吟城目光、帮助东方永安逃离的诱饵。

涿水城安字军大营,修长的手指将最后一粒黑子落下,胜败已定,对面的人气恼地揉揉脑袋:“旁人说,玩术的心脏,真是没错!”

玩术的,都不知餍足,都喜欢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