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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7 章 第 537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李明修捏着手上的密报良久,久到别人以为他睡着了,只有李明修知道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手中的已经不能算是密报,因为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怕早已传遍大辰甚至万江南岸:占领大辰西南地域的安字军挂出了李氏大旗,分驻于南北的安字军与大云兵合兵了!同时大云兵也不再对其统帅身份遮遮掩掩,李明珏的大名在大辰北面诸州引起不小轰动,就连青州也染上蠢蠢欲动的不安,不用一兵一卒,仅仅一个名字就让李明修备受威胁,就让他一下子从优势滑入劣势,这等落差叫他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青州军从出兵至今算不得顺利,而它本应该顺利。

出兵之初,他作为昭成帝三子,振臂一呼,从者云集,青州军是诸多势力中名头最响,声势也最为浩大的,就他个人而言,也受到命运眷顾,离开了轮椅,虽依旧不离拐杖,他相信待到事成,他可以给大辰一个威严之君。起初青州军亦是攻无不克,势如破竹,在他们都以为青州军就此能顺利推进下去时,兵马被阻在晋元之西,而背后隐藏的诸多不安要素开始浮现。到现在李明修也不明白那些在他眼里不过癣疥之疾、不值一提的小事怎么就成了青州军的背后芒刺、难以根治的顽疾。

甘降一个毛头小子,在青州后院闹事,明明是小打小闹,竟难以将他消灭。李明修无论如何也不明白青州治下的百姓,为何要帮助一个毫无前途的黄毛小儿?那些与甘降合流反对他的势力到底所图为何?因为与晋元僵持让他们对自己失去了信心?还是仅仅因为那些失踪的童男童女?的确继童男之后,童女也开始失踪,不过一些小儿,何以动摇人心至此?至于县乡事务,他已经再三命令官员们不可懈怠,可现下是非常时期,总得吃些苦,那些刁民就不能体谅点?等捱过这段困难日子,等他登上大宝,有的是好日子等着他们,真是一群目光短浅的鼠辈。他愈发确信,问题并非出在自己与青州军身上,而是出在那些毫无格局的粗鄙刁民,以及晋元身上。久攻不下的晋元是他的心头大患,若不是那顽固该死、不识好歹的城池,青州军不会松懈下来,后院也不会起火,若他早点拿下晋元,拿下长阳,那些跳梁小丑根本掀不起浪花。

而今又传来南北两军合兵的消息,他怎能不焦虑、愤恨?李明珏真是好命,不但没死,还得了李明武、蒋德维等人拥护。蒋德维虽只是玉凉关守关,然而那东西往来之地,大辰西北门户从来都只交在他手中,可见昭成帝对他何等信任,自他把守,再未有过来自西北的忧患,他的能力可见一斑。蒋德维也就罢了,李明武可是他们共同的七弟,可李明珏出现之前,他宁可龟缩在大云山,李明珏一出现,他二话不说鼎力支持,就好像只有李明珏是他兄弟一样,他将自己这个三哥置于何地?这种来自亲人的轻视更叫他难以释怀。

李明珏什么也没做,就得了彪悍的大云兵已经叫人不平,偏生连讨媳妇他也比别人幸运!明明他们娶的都是东方将军的女儿,为何差别如此之大?东方艳的确符合他的期望,美貌贤惠、知书达理、大家闺秀的风范,最重要的是奉自己为天,乖巧顺从,完全是他想要的样子。在南北合兵之前,他尚不觉有什么?可现在越发觉得,她再完美,也只是一个囿于内宅的妇人,她可以替他照料王府,替她生儿育女,却不能给他一支军队,那才是他当下最想要的。而东方永安,那个原先在他眼里离经叛道、毫不懂为人妇之礼节、粗野得应当为世俗所唾弃的女人,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从大山中拉出一支强兵劲旅。风烈将军已经死去太久,久得人们忘记了女人也能爆发出怎样的力量,直至东方永安出现,许多人才发现,女人并没有在漫长被压制的岁月里彻底变得无能。最要命的是她还给安字军装上了利爪与尖牙,“烟花”与“地狱之火”是它的尖牙,铁浮屠、拐子马是它的利爪,它们无坚不摧。而今,这支彪悍无双的军伍挂上了李明珏的旗帜,向他臣服了,李明珏又一次不费一兵一卒扩张了自己的势力。

他毫不怀疑,安字军臣服是东方永安的选择,虽然恼恨,却不算意外,本来嘛他们就是夫妇,夫妇本为一体,东方永安先前的矜持,才是不知所谓。可他仍忍不住想,如果不是为了迎合自己的期望,东方艳是否也能发挥出她身为东方将军之女的才能?身为男人,到底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何等模样?一只金丝雀、笼中鸟固然可供欣赏逗玩,对自己言听计从固然能给自己带来帝王般的满足感,可那些到底都是虚假的。无论在家中如何作威作福,一旦出了家门,还不都原形毕露?龙是龙,虫依旧是虫。与这种虚假的满足相比,李明珏与东方永安那般的势均力敌、并驾齐驱、携手共进不更实惠?这不,得了东方永安的助力,李明珏一下子就占据了半壁江山。他再不承认,也明白这场乱局即将来到终点。

只是他仍不甘心就此放弃,仍旧要挣扎一下。将手中的密报揉成团、一点点碾碎,李明修抬眼:“那件事查得如何?”李明珏势大军盛又如何?自皇帝玉玺丢失,到底谁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李明易那个皇帝当得就像个笑话。可现在不一样了,谁都以为再也寻不得的玉玺竟然出现,没有玉玺,谁的拳头大谁说话,没人有异议,有了玉玺,自然就得凭玉玺说话。玉玺在谁手上,谁就是正统!所以,他还没输。巧的是传言玉玺便出现在青州东部,与西直隶交会一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显然,这是老天给他的最后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夏无病回:“能探的地方都已探过,若他未遁去瑜州,那,极有可能陷在晋元。”

李明修豁然站起,将密报的碎屑一把拍在几上:“晋元?又是晋元!”他来回踱步,拐杖敲击地面发出浮躁的声响,“晋元那边可有动静?”夏无病摇头,“叫人继续盯着,盯紧一点。不,最好你亲自去,小心点,决不能叫他们察觉赵木可能在晋元。另外,让人去将墨兵叫回来,西面留一支人马咬住甘降那混小子就成。”

“您想集中兵力,大举攻城?”

李明修咬牙切齿:“本王不想再等什么最佳时机!本王要狠狠撞开晋元的城门,叫城内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识得本王的厉害!之前,本王对他们太仁慈,他们就以为本王可欺!让前军去城下叫阵,告诉城中那些混账,赶紧出城投降,尚可活命,继续顽抗,城破之日,本王必定屠他满城,鸡犬不留!”

夏无病心中一惊,李明修虽有刻薄之名,却不喜将狠话挂在嘴边,观他面色,更不似戏言:“您真的要……”

“本王从不说假话。这件事你去办,务必叫城中每一个人,甚至每一只猪都听清楚了,降则生,顽抗则死。子缨,不妨实话告诉你,以本王之恨本无容他们存活之可能,本王之所以仍愿给他们机会,不过念及城中之民同为大辰子民。可他们若定要与本王作对,阻碍于我,本王将不再留情,必定踏平晋元。子缨。”他语重心长,狠戾中夹杂一丝迫不得已,“我们能得到赵木的消息,李明珏也能得到,赵木绝不能再落入他手中,那样本王才是真正一败涂地。”

夏无病自然明白:“好,我这就去。”若正统式微、群雄并起,那么玉玺便只是象征,根本没多少号召力,然即便无甚号召力,它依然是群雄争夺的对象,好像总得有那么个玉玺,自己才名正言顺、才不是土鳖。何况此时此境,争夺的势力逐渐明朗,到头仍是李氏子孙在抢来抢去,正统的理念仍然深入人心,那玉玺的号召力就不可忽视。倘李明修夺得玉玺,李明珏再有实力,只怕也会被捆住手脚、少不得浑身难受。

辞了李明修,夏无病便赶往军前,当天就安排了人手去城下叫唤,不过城里城外都没当回事。夏无病也没放在心上,是夜抓到几名偷偷摸摸出城采集之人,倒叫他颇有些意外。青州军与晋元僵持这么久,也不是一点进展没有,最要紧的就是切断了其与长阳之间的补给线,又将水源控制在手中,某种意义上来说即是围城了。然与剑拔弩张的围城又有不同,李明修采纳了夏无病的提议,未免城中水粮短缺、生灵涂炭,青州军围得并不那么严密,城中时常会派人出来担水、采集野果药草,秋日最放松的日子里,城中甚至拉出一小股守军堂而皇之去麦田里收割,青州军也就那么看着。出现如此奇景,说到底是为了挽救李明修那岌岌可危的刻薄名声,而且青州军与长阳之间仅剩一个晋元,李明修也不那么急,乐得展现自己仁德的一面。可眼下形势与那时大不相同,城中竟还派出人来,大约是觉得过往青州军从这些人口中顶多问出一星半点城中形势,算不得要紧讯息,最后总会将人放了,如今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或者就算有意外,损失了这些人也不打紧?

夏无病决定告诉他们,风雨欲来,轻松惬意的日子一去不返了。既然晋元不见得多重视这些人,他的打算是留一个活口回去传话,其余送回头颅就成,不但省事又能准确无误地传达青州军的意思。掀开俘虏帐帘,他却怔住了:那道背影的主人,他以为早已忘记,却在第一眼就认出。

原来有些事、有些人不是忘记了,只是深深藏在心底,深得以为自己忘记了,却在再见之时才发现,早已在心中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