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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7 章 第 557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脚下的土地上光亮四起,看着四面八方腾起的大火,几乎将夜空照亮,奔走呼号的声音飘上来,费中谷不由皱起眉头。这件事他交给了赵无名,赵无名称“敬请期待,绝不会让您失望”,那时他并未放在心上,怎么样才叫不让他失望?人很奇怪,宿敌死后,他发现自己不知道期待什么了,别人依旧恭敬地称呼他丞相大人,却再难让他体会最初的喜悦与荣耀,那座宫殿、宫殿里那把椅子看起来也没那么吸引人。有时候他会觉得真难看啊,死了个仇敌却摆出这副样子,想要扯起嘴角,想要让胸腔里的心像往常一样激越跳动,可惜情绪可以被控制,却不能被伪造,他对周围的事物逐渐失去兴趣。

赵无名说离去前要给即将进入这座城的人最后的惊喜,他听进去的是离去,也许他真的应该暂且离开,去找回那被扭曲了的活着的意义。这个年岁了才来想这个问题会否有点可笑?可人总得找点理由活下去。

奔到城门,他鬼使神差地上了城楼。毕仇的意思,尽快离城,但他仍想再看看,这座成了他半生执念的城。不得不说,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有些意外、有些惊讶。原来这就是赵无名说的礼物,这个礼物的确惊人。长阳真是多灾多难得令人感叹,脚下飞奔而过的身影算不上叫人怜悯,谁会去怜悯蚂蚁呢?所谓的怜悯、亲民,不过是上位者骗人的说辞罢了,有空去同情杂草般无限生长的野民,多数人更想用他们的血肉铺垫自己的子孙后代百年、千年甚至永世的辉煌。再庞大的家族早晚都会灰飞烟灭,但他们乐此不疲,家族的观念根深蒂固。

即便没有闲情同情那些愚民,他仍是感到不快,这到底是他费尽心血夺来的城池,他又不是喜欢搞同归于尽的疯子。这辈子最鄙夷的就是李穆,难道而今,他竟要做与李穆同样的事?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的脚步就这么定住,再不挪动半分。

毕仇催促:“时候不早,该走了。”他相信费中谷不是不敢舍弃、从头再来的懦夫,但他的神情有些怪异,火光在眸中跃动,夹杂难以言喻的痴迷。

“我花了很多时间才走到这里。”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毕仇静静听着。“将李穆驱赶出去的时候别提有多意气风发。难道,我竟要学那败寇夹着尾巴逃离?太可笑了,我费中谷绝不接受如此颜面扫地。”

“退离只是权宜之计。”

“毕仇你说我是怎样的人?”毕仇没回答,因为他不需要他的回答。“我这辈子最憎恨的就是,将到手的东西拱手让人!费某发过誓绝不让此等事再发生。”绝不再退让,绝不让任何人再从自己手中夺走任何东西!他猛然抽出毕仇腰间的剑,横上自己的脖子:“这座城是费某的,费某哪里都不去!”

毕仇看他魔怔了的神情,焦急地上前一步,费中谷后退,声音恢复平静:“赵先生的想法有那么点意思,但这是费某的城池,费某还是喜欢它原来的样子,变成废墟那费某还要来作甚?”

“现在想阻止也晚了,您先将剑放下。”

“不算晚,宵小们早背着费某在行动,这次费某就不追究他们自作主张。毕仇,我知道,你晓得该怎么做,那群宵小胆子太小,鬼鬼祟祟、束手束脚,能救得什么?”他转头眺望一直延伸到目光尽头的土地。这片土地见证了多少你争我夺,鲜血横流,往后他将与它一道继续见证下去。

漆黑的城头爆出一声粗哑的呼喊。

另一头的丞相府,赵无名亲自拿着火把缓慢走着,像是正在闲逛一处极美的园林,不肯走得快了,以免错过任何美景。走到哪里,便将火带到哪里,一路花草、篱笆、雕梁尽被点燃。肆虐的火舌多美,他暗暗赞叹,嘴角的笑更深。他早想这么干了,费中谷杵在这里让他忍得很吃力,现在,他兴奋得想随火起舞,果然只有东方府的火能治好他的畏火症。

最后他回到大厅,最终的这场会面,他很期待。

手指不疾不徐地抚过锦帘、茶几、长案,他看起来再平静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的心脏有多鼓噪,几乎要蹦出来。

身后响起脚步声,从它出现,他就听到,耳朵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敏。

回身,那个女人安静站着,眉头微蹙,神色却坦然。他有些恼怒,她怎么有脸坦然站在他面前?

“虽然他人都说没必要来这一趟,我也觉得没必要,但我还是来了。那么,你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一如记忆中的冷酷、狂傲,毫不悔改!

赵无名脸上挂着笑,声音在战栗:“看到我给你的礼物了吗?满意吗?死好啊,拉着整个长阳给我陪葬,就是让我死快点,我也乐意。”

“但你没死,看起来还有废话要说。”

“你来了不就说明,你想听听我的废话?你是不是在想,我是谁?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蟑螂?怎么就跟你仇深似海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眼熟?”东方永安不接话,赵无名自顾自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从来记不住自己干下的恶事?真是傲慢。我好心提醒一下,碗口县,想起来了吗?”

“赵……赵大?”

“……”

“不对,赵二?”她想起来了,嘴上却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怎么记得?”

“贵人多忘事,无妨,我不介意一点点替你回忆起来。”

“没必要。”

赵无名忽然狂笑:“你这嘴脸依旧欠揍。当年你还小,却在碗口县放了我人生第一把‘火’,带走了我唯一的亲人。”他唯一的兄弟赵大,在县牢那场火中被烧伤,最后伤口溃烂而死,到现在他都会梦见那张脓水横流、成了他噩梦的脸。

“呵。”东方永安冷笑,“你还有脸说,你们烧杀掳掠又带走了别人多少亲人?怎有脸委屈?”

“我没有!”

“赵大也没有?”

“看来你分明记得嘛。”

“一只蟑螂无谓记不记得。既作恶多端,哪好意思矫揉造作?夹紧尾巴,还能多活几年,这么招摇撞市,是想我送你一程?”东方永安扬手,袖箭冰冷的箭尖对准对方脖子。

“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这么多年,你手里就没有染过无辜之人的血?你敢保证死在你手中,死在‘烟花’下的都是罪有应得?还是你要说那些都是不可避免的牺牲?”

“火烧长阳的人却大言不惭地为他人抱屈?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如果你喊我来,是想听我忏悔,想看我痛哭流涕地恳求宽恕,那你要失望了。我很早就明白走过的路,不要浪费时间去回头,如果什么事都要去后悔,那这一生也不能干几件事。最后我想告诉你一个我不大喜欢的道理,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的是懦夫。懦夫还想复仇?看好了,复仇之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猛然灌进来一股风,吹得她乌黑的长发乱舞。

袖箭射出的时候,赵无名推倒烛台,整个大厅里浸满火油,烛火一触地刺啦燃烧开,东方永安却一动不动,看着袖箭穿过他的喉咙。火光照得她的铠甲发亮,红光爬上她的脸庞,随即又爬进她的眼中,倒下去的赵无名越发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不畏业火的魔神,坚如铁石,不能动摇半分,仿佛下地狱也不能吓阻她,更别提想从她脸上看到犹疑、后悔,无异自欺欺人。

心中升起一种感觉,自己所做皆是徒劳,这把火根本不能带走她,这尊魔神到底非他能撼动,多不甘心。

唧筒将火圈撕开一道口子,安陵与无影冲进来。东方永安看着不肯闭眼的人:“既不甘心,那我给你机会,让你看到甘心为止。”她转身走出去,“将他吊上朱雀门,那里‘看’得最清楚。”

靠近城门的某处角落,去办事的人回来,他们该出城了,东方永安却勒马而立,始终望着城中,四下里仍有数片红光,最大的红光在皇城,想来那里也未能幸免。

她虽不说话,诸人却知晓她担忧,无影道:“放心吧,侯大人应付得来,我忘了说,朱雀门上还挂着另一个人,费中谷,这样一来,城中的官大人们就能放开手脚。”东方永安将赵无名的尸体吊上朱雀门,当然不是有虐尸的癖好,这是一个讯号,让城中那些顾虑费中谷势力不敢出头的胆小鬼们赶紧行动起来。当官的不身先士卒,带人救火,维持秩序,要他们何用?

“费中谷死了?怎么死的?”

“不知。”

“通知大云兵入城没有?”

无影答:“已经通知,他们很快就到,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们老大真是用心良苦,还非得让大云兵先进城。弯弯绕绕考虑那么多,也不嫌累。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在城外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四起的火逐渐被扑灭,方才离去。

两座卫城山间,传来行军的声响,他们催马爬上土坡,就着月光可见,光秃的大道上黑压压一片。听着整齐划一的皮靴踏地声,可以想见大云兵整肃的军容,先头军已经进城救火,这是主力。

望了片刻,东方永安调转马头,抖动缰绳,带着安字军的人与大云兵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