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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5 章 第 575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下朝后,皇帝召集内阁大臣,继续几日前的议题,大有不议定个结果不罢休的架势。几日前皇帝在朝上骤然宣告要组建内阁,侯丛心里一咯噔,现今朝臣可以说是以他这个中书令为主心骨,蓦地再组建一个用来议定要事的内阁是何用意?难道是皇帝恼了他,所以要重组势力与中书令一脉的老臣抗衡?这可是极不妙的势头,让皇帝产生抗衡之意,他这个中书令还能做多久?最后能不能善终都是个问题。

不想第一日进阁倒叫他讶异了,内阁初代成员只有三省首官外加御史台长官,照皇帝的意思,他们为常驻,大云王与东海王为列席。二王远在天边,尚书令又出缺,所以到底入阁的只有他、施仁与晋为门下省侍中的原廷务省大臣章何功。施仁不用说,都曾追随太叔简,与他自是一气同心,至于章何功,一身的毛病,让人都懒得抓他的把柄,是个人模人样、内里草包的家伙。初看见他竟也在中正堂,侯丛很不痛快,这草包是走了狗屎运,没见他出什么力——新帝进城前的那场火灾救助,姓章的与他们可不是一路,反正他没瞧见姓章的身影——却占足了好处。侯丛至今想不明白,草包如何获得新帝青睐。

不过此事未长久萦于心,因为草包倒是有自知之明,他们商讨时,草包很少插嘴,毕竟做到廷务省总领大臣,瞧起来眼力劲是有的。大约为着女子学塾的事,皇帝心里不痛快,故意搁个草包在他跟前杵着,碍他的眼。对此小儿气的举动,侯丛心里发笑,他们的陛下啊,看起来沉稳内敛,到底还是年轻,需要自己这般历经风雨、见识广博的人陪着、兜着。若否,为何皇帝再不痛快,也从未当众叫他难堪?他们的陛下是念旧情的。

虽然这几日皇帝都召他们入中正堂,但皇帝本人并不参与,皆示意侯丛主持,就议女子学塾一事。此事着实没什么好议的,支持者曲书臣与纪如等人都被排除在外,皇帝的意思不是很清楚了吗?可仍叫他们议,侯丛有点摸不着头脑。况且内阁三人,章何功只赔着笑脸,多数时候默不作声,跟不存在似的,剩他与施仁大眼瞪小眼,有什么好瞪?

“老大人。”施仁追上他,面上疑虑、莫名、不耐皆有,“今日又得去中正堂,陛下到底想让你我议出个什么花来?”他压低声音,“不会是在磨咱们吧?难道咱们一日不松口就得去中正堂一日?”这么一想,入内阁忽然不是什么令人兴奋之事了。

侯丛负手于背后悠然走下丹墀:“陛下自有用意,怎么你很急?”

“也不是,如此下去非是办法,难道侯老大人就没点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陛下让干什么,做臣子的就干什么,如此简单。”

“要不。”施仁颇为犹豫,“咱们松了口吧。此事……”

侯丛斜睨他一眼,他闭嘴,侯丛却道:“细想此事,的确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皇后身为女人,自是想为女人挣点颜面。陛下宠爱皇后,既非伤筋动骨之事,应了她也无妨。”此事由曲书臣提出,可他们如何不知,曲书臣与纪如必都是受了皇帝的提点,否则他们有那个闲情去关心女人的颜面?会去关心的只有皇后,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那我们……”

待同僚远去,侯丛将人拉到一处:“别说弄个什么妻休夫,就是真办个女子学塾,也碍不着你我什么。稍有点家产的人家都有家族学塾,塞几个本族女子进去,不是什么天塌的大事,我话就放这儿,便是叫那些女人们读几本书、识几个字,她们也不能翻了天去。真要说,还能添点情趣。”他揶揄地碰碰施仁胳膊,“妻休夫?真给她们,她们也不敢用,为着一时脸面将夫家休了,这不是挖坑自己跳嘛。离了夫家她们算个甚?也没人敢再娶她们。”

“所以,这只是皇后胡闹?你我又何必死咬着,讨陛下一个开心有何不可?”

侯丛摇摇头:“问题就在这儿。皇后是个不安分的,既能统帅安字军,也不当是个蠢笨的。我总觉得这事她办得不合理,就怕一松口,惹出什么料不到的事来。”

“此事背后能有什么隐情?”

“想不出啊想不出。”侯丛踱步出来,往中正堂去,“咱们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济……别当真惹恼陛下就好。”

今日的中正堂,比前几日有点人气,除了章何功已在等候,皇帝也在首座上坐着,赵木立在旁边。至他们入内就坐,皇帝也未起身,看来今次是不打算离开。既为主持侯丛开口:“今日议题……”

皇帝打断他:“老大人,稍等,人尚未到齐。”

侯丛环顾四周,讶异:“正是这几位,到齐了呀?”

皇帝笑而不语。片刻,帘子打起,内侍的声音飘进来:“东海王到,刑部侍郎曲书臣到。”就见东海王李芳一与曲书臣一前一后入内,均是面带笑容。

侯丛心中有疑,能入内阁的乃是三省长官与二王,李芳一回来虽在意料之外,但更叫他不明的是曲书臣为何出现在此,有何资格出现在此。难道皇帝反悔了?可也不至朝令夕改。

待他们入座,皇帝道:“诸位心中或有疑虑,曲书臣为何出现在此?三日后,曲书臣升任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今日共参政事。”

这是大升,侯丛惊异之余,脑子飞速转动,发现又来问题了。尚书左仆射乃从二品,中书令不过正三品,四品以下参知政事方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他一个从二品要加也该加同中书门下三品,加什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不是乱套了?再者他区区一个刑部侍郎,一下子升任从二品的尚书左仆射,还要压中书令与侍中一头,太不像话!侯丛当场涨红脸。

李明珏却好似没发现微微一笑,片刻后方道:“即日起,中书令与侍中擢升为正二品。”

“……”回过神,侯丛与章何功赶忙谢恩。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中书令主持,开始今日议题。”

曲书臣似笑非笑:“就请侯大人接着前几日殿上所议接着往下说。”

“还是曲大人先说,曲大人新来,有何新的见解,我等洗耳恭听。”

老狐狸想踢球,曲书臣心里暗忖,可他也不是好糊弄的,当下道:“老大人不反对了?”

“何以见得?”

“若仍是反对,还是老大人先说,我方好辩驳。”

“……”皇帝才擢升了自己,不好就打脸,侯丛本想将球先踢给曲书臣,待他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自己才好义正言辞、打蛇随棍上。不料那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又给踢了回来。皇帝适时道:“老大人就莫要谦虚。”这是谦虚的事吗?侯丛只得硬着头皮道:“此事不合理处,殿前已经说过,女子实在不需读什么书、识什么字。理好后宅,相夫教子就成,女人嘛最要紧的是贤惠。有句话:书读得多了,失节就多。那些失节女子往往识得些许字,懂得些许理,反而不安分。不安分的多了,就容易出事,以致世风日下,民心不古。”

曲书臣这才道:“臣闻侯府千金知书达理,曾经名动长阳的芳菲郡主亦是饱读诗书,贵女们有几个不是琴棋书画皆擅?以老大人的话说来岂非……”他稍顿,“都不是好事?”在场有几个听不出来他的原话?若顺着侯丛的话就是他自己的孙女、芳菲郡主、长阳那些贵女也都不安分?真说出来就难听。“是否是好事,恐怕老大人心里明白,世家贵女们都是读书的,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岂非只是说给平民听听而已?”

这话深究下去,帽子就大了,扯出他侯丛力主愚民这种话来也不是不可能,侯丛偷瞥一眼曲书臣,对方回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以曲书臣揪着同僚催债那脸皮厚的劲,还真敢胡扯,侯丛只觉额上冒汗。要说愚民这事吧,历朝皇帝都是巴不得的,若否,在法的内核外何必都要包裹一层圣衣?就是要忽悠平民严守等级,抨击生出非分之心者1。可此心可有不可说,藏藏掖掖就罢,哪个呆头鹅会大大咧咧叫嚷:就是要愚民?李明珏的心思更是难以捉摸,倘或主张愚民,还办个什么学塾?

屋内气氛一时微妙,就在他心下为难,不知如何措辞以应时,李芳一莫名岔开话题:“而今政事都搬到中正堂来了?”侯丛立松口气,李芳一这句不着边的话,对他而言实是解救得及时。

皇帝似乎想不起来,转头去问章何功:“政事堂还在门下省?”

出神的侯丛,心下灵光一闪。这话问得很有意思,政事堂在哪里,皇帝能不知晓?为何要多此一举相问?再想李芳一,真是没头没脑地无心一问?坐在他面前的可是失踪好几年还能振臂一呼集结大军打回长阳的皇帝,与从人神俱畏的摄政王李穆手中接过大军、安在哪里都叫人不放心的原大云王今东海王,他们会在臣子面前漫无目的地闲聊?

他侯丛是谁?可是历经数个政权的老臣!极快地捕捉到皇帝的话意。

待要寻个既能表明态度又不至转弯太过,叫人觉得突兀的说辞,皇帝开口了:“这小小议题论了数日,诸位精神头依旧,朕却是有些乏了。今日诸位辛苦些,需得议出个结果来,就是晚些也无妨,朕命人准备消夜盒子。”他转向侯丛,“方才书臣所提,老大人以为如何?”

侯丛思量再三回:“老臣所忧不过是前所未有,真要办起来生出什么波澜、辜负了陛下好意就不好。比方说,要如何办?先试点还是直接颁下去?若要试点,选在哪里合适?年岁可有要求?上了年纪的老妪来回恐不便。已有夫家的妇人与尚未出阁的小娘子是否在一处?娘子们的安危亦是重要。再者,他们的家人不允,又当如何?凡此种种,难以一蹴而就。”

皇帝微笑:“老大人苦心,竟已想得如此多。书臣,朕就说,老大人非是有心为难,老大人既为肱股之臣,必定始终为国为民。此事既定,书臣你就与老大人细商一番,就细节处,再斟酌斟酌,力求一是要能顺利推行,要让国民理解,不要引发怨言;二是可能发生的意外,尽量考虑到,避免推行中徒生波折。此事以三五年为期排布,要点不在急,在稳。回去后,多费费心,尽快拿几个方案,不需细案,初步的就成,日后少不得内阁再议一议。”曲书臣领命。

之后诸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皇帝偶尔问施仁话,偶尔问章何功在门下省适应得如何,偶尔与东海王说笑。侯丛全无心思、神游物外,有时自己回了什么话都不清楚。末了,众人起身,他心一沉,难道自己会错意了?

强颜欢笑间听得皇帝“啊”了一声:“章侍中近来事务繁杂,难以兼顾,政事堂就搬去中书省吧。”

轻飘飘一句,侯丛发自内心笑起来。

政事堂搬入中书省,无疑宣告他乃真正的百官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