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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7 章 第 577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虽然东方永安的目的是女子学塾,但从提出来、敲定方案至开始推行就用了近两年时间,因为这两年他们着实顾不上学塾的事。先一步推行的是更法,其中关于设置婚证署,限制纳妾蓄奴、搬迁青楼一系列事就差点搞得人仰马翻。看起来三两句话就能概括的事,办起来却极为繁琐。

第一个日夜没完没了忙碌,忙得焦头烂额的就要数端木宣文,因一连串变更都要以精准的户籍为基础。原先户部管户籍这一块的官员就懈怠,去世的户籍未消档,新生的都长大了还未入档,此等事宜比比皆是。更兼数年内乱,说户籍室被葬在厚厚的落灰下都不夸张,端木宣文初接手户籍室,先头的时间全用来整理扫洒。好在那时还未开始更法,后来端木宣文时常感叹,多谢皇后娘娘大恩,饶了他狗命,若不给他喘口气的时间,他能被活活累死,可见皇后娘娘还是心慈的。

待端木宣文带着户部小吏马不停蹄将户籍整理妥当——这还是在纪如给他行了不少方便,派给他不少人手,以及待整仅仅是试点:长阳、直隶、春兴城、春明城、太和几地的情况下——已是大半年后。之后替每家每户补办婚证署签发具有律法效力的婚书以及向民众讲解纳妾蓄奴规则又费了大半年时间。

其中起了两次波澜,一次是妻休夫的提出,男人们自是不干,整日骂骂咧咧,差点闹起来,没闹起来全因权贵与富人们事不关己般高高挂起,没有什么反应。对此,东方永安等人的说法是,此事虽关系男子脸面,可权贵阶层影响实在有限,毕竟人往上走,女人们挤破脑袋想挤进权贵阶层,哪个得了失心疯的会休了自己的权贵夫君?所以上层人士根本毫无忧虑,叫嚷的只是寻常人家。不过这之后推出的纳妾蓄奴法,就叫权贵人士极为不满。纳妾蓄奴法规定:王族一妻三侧妃五侍妾,三品以上大员非王族者一妻三妾,九品以上四品以下一妻二妾室,九品以下包括不入品以及平民一妻一妾。蓄奴同此,逐级减少。以东方永安的意思原是要明文规定、一刀切死,但李明珏不赞同,他认为初步实施,不可过于极端,于是格外开恩,给权贵人士留了条后路,即:若要纳超过律法限定的妾室,必须缴纳妾室税,当然不会叫得那么难听,李明珏给它取了个颇具讽刺意味的名字:恩情税。

权贵人事不满的除了限制纳妾,还有那条断子绝孙的休妻法。休妻法其实没有变,仍是七出三不出,但问题是,过去全凭家族惩治,所谓的七出中可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可那杀千刀的皇后——上头自然对谁出的主意只字不提,但这种给男人上锁、给女人递刀的事除了皇后不作他想——弄出什么婚证署,日后成婚、休妻、休夫、和离、义绝全由婚证署负责。即要休妻,得先向婚证署提交申请,列明出妻理由,那七条犯了哪条、哪几条得白纸黑字,然后婚证署派人去劾查,属实才允许休妻。这样一来就麻烦了,原先限制纳妾,贵人们还打着不行就休妻,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小甜心的主意,反正人老珠黄的婆娘休就休了有什么好犹豫、好心疼?可休妻变得麻烦,纳妾又有定额,日后可不得好好考虑要纳进门的人选?不然哪一日遇见真爱小甜心,偏生家里妾室名额已满,还得掏钱,掏钱可就要命了,也不是哪个小甜心都值得掏钱。

所以贵人们使上心眼闹起来,若他们撕破脸皮闹,的确会叫东方永安为难,可他们偏偏顾及脸面,要维持那高岭之花、天潢贵胄的风度,只好暗中挑拨平民闹事。然妻休夫一事上,他们隔岸观火、没人吭声,导致平民男子吃了闷亏,轮到他们,平民男子们幸灾乐祸,只差没拍手叫好,还受他们挑拨?反正平民也有一妾的余地,多数人能娶一妻就心满意足,妾娶多了养得起?奴仆就更别提。限制纳妾蓄奴对他们来说还真是不痛不痒,懒得替那些原本就看不惯的权贵富人当出头鸟。这事在一种奇妙的平衡中,在平民与权贵双方不同心思的抓心挠肝中,奇妙地推行了下去。

蓄奴这一块虽然争议不如纳妾,却颇费时间,因为禁止人口买卖,自然也包括禁止买卖奴仆。但原先都是签卖身契、还有家生奴仆怎么办?新法规定,新签奴仆一律换成新契,新契最高年限二十年,并且明文写定主家对奴仆不得虐待、不得危及性命、不得发卖或转手;原先签了卖身契的,依旧有效,但是需到户部蓄奴司报备,由蓄奴司对卖身契进行估价,让奴仆可以用合适的钱赎回卖身契。

仅这几件事推行下来,就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期间婚证署没少上报休妻案多有发生。第一例妻休夫案出现时,东方永安亲自去看了,那女子被夫家当街追打,幸得官署差役救下,看着那女子脸上的伤痕,东方永安很是愧疚。这一幕不能说没有料到,然她仍是推行了,对于那些有自保能力的女子来说,此议案是锦上添花,可对那些弱势的女子来说就是劫难。她救得一个,岂能救得所有?看得出她的疑虑,李无策问:“后悔了吗?”

能后悔吗?这一步已经迈出,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道:“我要做的是将女子从后宅生拉硬拽拽出来,今时不做,百年千年后的未来也一定要做。不论何时做,这个过程都是痛苦的、甚至是剥皮拆骨血淋淋的。”她开办了各种手工作坊,为的就是让无家可归的女子有个去处,将伤害降到最低。可是,她看看自己的手,要用多少无辜的血才能铺开这条路?

李无策握住她的手:“有一日,她们会明白,只有参与到用你的话说‘社会层面的生产创造’,去全面同男子竞争,才能最大限度的爆发生产力与创造力。于女子而言,也才能争取到足够的话语权,那时……”

“那时,就不需要再有我这样无情之人,打着为她们好的旗号,却将她们推入险境。”那时已在这条路上被吞噬的女子,再也得不到救赎。“可是,我不后悔。”

“总有一天,她们会挣脱枷锁,也不再留恋后宅的安稳与温暖,飞向你希望她们去的高空,看到你期望她们看到的最美丽、广袤的蓝天。”

“无策,去传我令,扩大白马台守卫的守护范围,让他们保证每一个来敲登闻钟之人的安全。”

好在两三年后,人们开始接受,开始习惯,因妻休夫导致的殴打案件出现下降势头。

侯府后花园白亭下,侯丛替父亲扇着扇子,几年前他们在同样的地方对张岸一事做下预估。侯丛儿子道:“几条新法原以为不值费心关注,没想到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难道父亲这两年蛰伏是在等待机会?皇后真是叫人看不懂,身为女子不是该为女子谋利?”原先以为什么妻休夫就是为女子挣脸面,没成想却是这样的结果,甚至引发了命案,怎么看女子们都没能得利,反而被推到水深火热的境地。

侯丛半眯着眼:“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官署受理因妻休夫引发的案件如今是什么势头?再想想那些被休弃、被赶出家门的女子有多少流落街头?”

“这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案件呈下降势头可以理解,但那些女子并未流落街头,反被禳岁桥两条街的各种商铺、作坊瓜分了。听闻,最激烈的时候,各家都打出了增加报酬的旗号来抢人。女子长短工何时这么受欢迎?那些店家就好似……”他思忖片刻,“就好似等着她们一样。”

侯丛蓦地睁开眼:“你触到关键了,她是有备而来啊。”“她”自然指皇后,“老夫思忖至今,也没想明白她究竟想干什么?不过,此事于我等终归有利无害。”

“请父亲开示。”

“不论她是为那些女子好还是要为难她们,理由咱们且放在一边,结果就是,女人们对她生了怨,男女都对她怨愤在心。呵,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儿子摇头,侯丛颇为得意,“意味着她正在失去民心!原先我以为要对付她不容易,现下看来,不用管她,有一日她也会将自己送上绞刑架!”

“这是父亲选择蛰伏的原因?”

“咱们看着就好。”

待新法的推行变得平稳,女子学塾始被推到台前。对此,东方永安严阵以待,然而此事掀起的风波反不如更法。这并非说开办女子学塾就十分顺利,真要说借用后世一个词更为恰当“红黑俱灭”,这令东方永安很是头疼。

学塾办起来了,先生也请了——请先生已不容易,没有足够的报酬或者诚心,有几个先生愿意冒大不韪来教一群女子读书?可若要请女先生,大约只有闺阁千金可胜任。然闺阁千金注重男女大防,岂肯轻易抛头露面,来管这些平民女子有没有书读——结果却是没有弟子……再者经过闹了一两年的休妻、休夫,女子们或是不愿再违逆丈夫、公婆、父母,或是农事繁重没有时间,或是觉得读书无用没有兴致,根本不来。即或有好奇者,见学塾弟子一只手数得上来,久而久之热情也被浇灭,索性亦不来了。是以,学塾一事没人闹,也不大办得好。

站在墙角边看着空荡荡的屋内,东方永安心里跟吃了只耗子般难受。学塾有的是租置,有的干脆就是新建,粉墙黛瓦,外头清流环绕,内中一水清木案几,配柔软的垫子,宁静致远,这原本是上佳的读书之所,现下却英雄无用武之地,如何不叫她心如刀割。可偏生此事与别事不同,不能强令而为。

胸口气息蓦地一滞,东方永安扶住墙角,以为眼睛发花是被气到了,怎奈撑了片刻并未好转,人反而顺着墙壁滑倒下去,引得香雪连连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