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他强压住心中的好奇，把注意力放回正事上，“我们开始吧。”

何复言开始讲述起故事整体框架、核心思想，以及华辛所要饰演的人物的剖析。接着，又对一些略有疑惑的剧情细节进行讨论。

整个过程几乎都是黎雅与何复言两个人在交流。华辛默默无言地在旁边看着他们，下属小妹则刷刷地记着笔记。

当他们分析到某个片段主角行为的内在逻辑时，何复言实在忍不住问华辛“你觉得呢？”，只换来华辛一句简短的“不知道”。

“你不用问他。”黎雅轻笑，“这种剧本逻辑啊人物分析啊什么的，他永远都是不知道。”

“那怎么……”何复言想问那怎么演戏，可又下意识觉得华辛似乎真的不需要这些。

“让他听着就行了，他自己会找到感觉的。”黎雅又替华辛回答，“可能这就是天赋吧。”

何复言点点头，对后半句表示深切的赞同。

“最后的跳海镜头，你们打算怎么弄？”黎雅问，“在泳池里拍吗？”

“不会，应该是镜头借位。”何复言回答，“抱歉，资金有限，尽可能缩减场次。”

“在山崖上借位？”黎雅又问，“场地踩过点吗？”

“场地这个星期去踩，考虑到安全问题，通常不会真的在山崖上拍，初步计划是平地或低矮石块用仰角镜头做视觉差。”何复言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黎雅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把剧本翻回到前面几页。

“还有这里主角杀人的场景，”黎雅指着剧本上的一处说，“会用到大量的血浆吗？”

“可能会。”何复言回答，“但也要看大赛对参赛作品的分级规定，按照去年的经验，大概率会限制在pg-12级以下。”

去年年初，相关部门开始对影视作品推行分级制度，此后各大高校艺术节也陆续改制。pg-12级便是分级之一，代表12岁以下的儿童需要在父母陪同下观看，这类级别一般没有持续性的直观的暴力、色情或是吸毒镜头。

“那这段可以换一种方式吗？”黎雅有些担忧地说，“比如杀人手法换成绞死，或者动作戏用借位遮挡的方式？”

“这……”何复言不解，“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华辛演不了带血的戏。”黎雅回答，“假血浆也不行。”

何复言愣了一下，偏过头看了看华辛，华辛垂眸不语。

“华辛他……晕血吗？”何复言问黎雅。

“倒不是晕血，就是演不了戏。”黎雅回答，“一看见血就进入不了表演状态。从我高中认识他起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条信息无疑带给了何复言冲击，华辛的所谓禁忌竟然如此致命。

他突然回想起那天在咖啡店华辛对他说“没活，钱不够用”，想到华辛出道四年依然默默无闻还要靠打工来补贴收入。一个演员演不了带血的戏，这对他戏路的限制可想而知。

何复言很想打听一下原因，但又怕太过于窥探别人的隐私，生生憋住了。

“是这样的，”何复言暂时压抑住满腹的疑惑，郑重其事地说，“这一段是第一次正面展现主角副人格嗜血、残暴的重要场面，从整体作用上来讲，没办法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去表现，一定会减弱整个画面的冲击力。这点我不能让步，抱歉。”

何复言隐约看到华辛的身形轻轻晃了晃，心中涌现出了一丝的不忍。

“不过，考虑到可能存在分级方面的限制，我们这样，”何复言拿出笔在剧本上边写边说，“血浆照常使用，弱化直接的血腥镜头，取而代之，突出刀、受害人、以及主角的各部位特写。从主角逼近受害人，到主角身份曝光，不用长镜头的话，其实并不矛盾。涉及到血浆的分镜头，让华辛回避。这样可以吗？”

何复言对着黎雅说完这段话，眼神却转向了华辛。

黎雅也转头看着华辛。

华辛抬起眼睫，正好对上何复言的视线。

何复言虽然言辞坚定，但不知为何，华辛感觉他每次对自己说出这句“可以吗”的时候语气都和缓如水，目光温柔，让华辛那自己都敲不开的内心世界莫名就软化了一小块。

“嗯。”华辛点了点头，轻声答应。

从写字楼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何复言拿出手机给孙天打了个电话，通知了他这个天大的喜讯，听着孙制片在电话里抱怨的骂声，何复言不但不恼，还笑着赔罪，心情是久违的轻松，连带着脚下的步伐都变得风一般轻快。

兴港西路的小巷灯火点点，空气中飘散着初春新绿的清香。漆黑的夜空繁星闪烁，何复言抬起头，对着夜空笑了一下。

明天应该也是一个大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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