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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006敲云逐山望新春6(1 / 1)

作品:《福官降世

那位白胡子老先生面色铁青,满脸不爽地瞧眼儿台下那位姑娘,别怕是隔壁楼里派来砸场子的水军,手气得颤颤抖抖,清咳几声,稳定心神,继而说道:“东宫与四殿下的恩恩怨怨咱暂且不论,不过说起四殿下与那位少年郎的婚事,起初传出来,满城百姓喊了荒唐,荒唐至极,老宋王脑袋糊涂了是也不是,怎可听信一算命的便定了那位四殿下的婚事,着实寒心。当时满城女子愤怒不平,大到年岁五十,小到背女德抄诗经的小姑娘,竟公然起义,将皇城围得满满当当,正门被堵,文武百官不得上朝,只能从西门偷偷摸摸溜进皇城,早朝完毕,再从南门神神秘秘地猫出去。老宋王无可奈何,派了一队傅卫将士,叫他们轰散人群,结果反而是那些个傅卫将士,话未过嘴,便被鸡蛋青菜胡萝卜打得满地找牙。久居府邸的四殿下闻此一事,深感抱歉,后一人立于城门,将话清清楚楚说了一遭,众多女子急得泪眼婆娑,说四殿下温厚善良亲待百姓,将来便是要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延续香火,正妃怎能是个少年郎,再怎么着,只能算做侧妃。宋四殿下却坦言,他一生只娶一位妻子。此话一出,那可是相当有趣,那场面儿的姑娘们哭得那是梨花带雨泪珠纷纷落啊。这事儿传到了东宫耳里,太子笑得合不拢嘴,满脸儿喜滋滋,就连睡觉做梦,嘴里喊的最多的话那便是——‘笑煞我也!那只蠢驴总算栽了一回!’这般梦话。”

宋徽衣摇晃骨扇,闻此传闻,莫有些忍俊不禁。

格窗外浮云蔽日,微雨浮动燕过枝桠,那位姑娘搁下茶盏,道:“您家茶楼里是没别的故事了是不是,总挑宋四殿下的糗事儿博取众悦,忒没脸了些。”

宋徽衣见氛围不对头,不紧不慢说道:“苜云姑娘,好歹是那位老先生主场,别砸了他铁饭碗才是。”

苜云瞧向他:“你是谁?”

宋徽衣笑道:“故友重逢,何故装作不认得。”

苜云淡淡回答:“不认得。”

宋徽衣道:“苜云姑娘莫恼,宋某误入幻境,不知出路,故此寻到苜云姑娘,想托姑娘帮个忙。”

“没有出路。”苜云揣度良久,眼眸含笑,继而说道,“每年误闯幻境的亡魂走尸数以计百,您可知什么缘由,让他们甘愿待在这里?”

“宋某不知,还望沈姑娘指点一二。”

“因着此境护佑他们无病无灾无死无伤,简而言之,便是如你们神仙这般,无生老病死之痛,无爱恨情仇之分,长生不老,永世存在。”

全台寂静,等了苜云话音刚落,高台的说书先生一拍板案,满脸慷慨激昂:“宋王曾梦苦行僧。那位苦行僧常年行苦,积善累德,途径宋国,坦言四子虽生帝王家,福厚温然。”这段话再度重复,关键在场的听客一脸新奇、津津有味的神态。

宋徽衣想明白了:“姑娘,这不是长生,这是死结。”

苜云抬眼瞧他半晌:“真是奇怪,就算是神仙,在此地待这么长时间,也该同他们那般忘却前生。”

“我虽愚钝,但还是能辩清真假黑白的。”

苜云起身,漫不经心,理了理纱袖:“公子的意思,我这里是黑地儿了?”

宋徽衣笑道:“非也,宋某没这个意思。”

随后老先生一记拍板:“那个乞丐啊,竟是个少年郎!”说书人口沫横飞,就近座位的听客嫌弃至极,纷纷后仰,抬手扇了扇空气儿。

苜云轻笑一声,眨眼功夫,底下窜出若干锈味锁链,缚住了宋徽衣四肢。

“……”他对此属实无奈,前有南衡仙官掐脖,后有铁链缠身,霉运得很,以后万事出门前,是不是都得先算一卦,道,“姑娘莫急,宋某不会跑路,且放宽心,松开我成不成。”

苜云轻轻扬手,前面那些个拍手叫好的客官刹时原地停止,全场寂静,连空尘都半空凝固,她眼底含笑,立在宋徽衣面前:“我以为今日如常,没甚高兴的事儿。”伸手轻轻抚住他半边侧脸:“却没想到会碰见您,四殿下。”

宋徽衣温声道:“沈姑娘误会,我是天界仙官。”

苜云松了手,略有些冷意:“那又怎的,升了仙官就能忘却您在凡界经历的所有事儿了是不是?殿下真是糊涂,换做以前,您条条清楚自个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不是如今这般,装着一张笑脸皮在那些个仙官面前献媚殷勤。”

宋徽衣笑道:“原来姑娘都瞧见了。”停了停,同她说起正事,“不过眼下之急,是尽快破解幻境将你们送出去,姑娘,幻境轮回,无生老病死、爱恨嗔痴,算不上活着,说得再狠些,便是行尸走肉。”

苜云仔仔细细瞧着他,左手抚上自己额角,应是略有疲惫:“行尸走肉,不也是活着吗。”

宋徽衣眼底笑意收敛,淡淡道:“你觉得,这算活着吗?”

她安静良久,目光重落在宋徽衣的脸上,斟酌片刻,回答:“四殿下是飞升了,春风得意了,便不想再沾惹我们这些俗尘小人了,是不是?”沈苜云慢慢红了眼,哑声道,“殿下,您知道的,界外肮脏丑陋,人心险恶,宋国国灭,都是那群阴险势利的小人造成的,就连云路里,最后也被毁了,云路里是您生母故居,也是您最喜欢的城啊,殿下,您不能走。”

宋徽衣道:“齐国该是宽待云路里的。”

“他们撒谎。”苜云起身,赤红血丝印在眼底,“齐国根本不管我们死活,那年塞外蛮族手持屠魔令,公然掠城,将云路里里里外外的老百姓杀了精光,齐国全然不管,任由蛮人占城狩猎,整整一个月,云路城的百姓水深火热,痛不欲生,我爹亦被他们游街示众,百般羞辱,落了五马分尸,死不瞑目的下场。”

“……”宋徽衣瞧着她那张惨如白纸的脸,尽管覆有胭脂,也难以遮住沧然颓败,许是持续使用玉楼力量所致,这般状态,就算无人伤她,她早晚会因耗尽魂魄而消亡,“沈姑娘,你是如何得了玉楼相助?”

“我不能说。”

宋徽衣露笑:“不想说便不说。”

苜云脸面晦暗,呆了半会儿,脑袋里轰轰闪过生前多重记忆,一幕幕,失神后退半步,提手遮了脸。

宋徽衣询问:“沈姑娘,你若有难处,我可以帮你。”

“我有。”苜云嗓音颤着抖动,“我希望殿下留在这里。”

“容宋某拒绝。”

“为什么。”苜云垂手,慢慢质问一句,“殿下可是忘了,当年亲口承诺会保护我们云路里。”停滞半晌,冷笑一声,“也是,国破当日,你被齐国将军砍断头颅,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与我爹爹那样,你死了,云路里没了,我爹娘也走了。”

宋徽衣说:“沈姑娘不妨坐下来慢慢聊。”

苜云愣怔半晌:“您扯嘴说闲话的习惯还是没变。”

宋徽衣说:“这习惯若是变了,还真不是我宋某了。”

苜云眼眸微微上眄,喃喃两语。

下一刻,宋徽衣被施法禁言,像什么东西掐住脖子似的,怎么发不出声音,见僵局不可破,只能翘首期盼南衡仙官他们尽快找到此地,宋徽衣闭眼整顿仙识,被苜云瞧进眼里:“殿下,待我将您的屋子造出来,殿下便不必委屈坐于此歇息了。”

宋徽衣睁眼儿:“沈姑娘不必大费周章。”顿了顿,才意识到自己又能说了,“沈姑娘借玉楼撑了这重幻境,本就耗费心力的一件事儿,屋子甚的,真不必建,因稍待两日,宋某便得回天复命,若不然官职不保,无月薪发放,难以持家,虽有了长久假期,可云游四方,身心自在,但宋某还是比较喜欢揣着正事儿做苦工。”事到如今了还在说这些什劳子乱七八糟的话,若是苏长运在场,铁定憋不出那张嘴,骂他是个二货。

沈苜云道:“原来殿下打从心眼里嫌弃这方小地,方才只是嘴里客套,是不是?”

宋徽衣道:“宋某绝无此意。”

高台先生络绎不绝地衍说,全场人仿佛听不见后方动静似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窗外徐徐窜进清风,迎面吹动他额间碎发,于宋徽衣左侧二层窗栏上响起地板轻微的暗哑声,旁耳再听得阵慵懒嗓音:“姑娘这遭道德绑架,用得真是没脸没皮。”

宋徽衣不自禁昂首望去,见南衡仙官姿势慵懒,靠在边上,左臂扶栏,手上握着一只酒葫芦,看情况,似乎待了许久。宋徽衣才知是南衡仙官好心,助他破了禁言咒。面露欣喜:“南衡仙官半途走失,以为你遭遇了什么不测,还好,还好,你没事吧?”

南衡闻言,观察一番宋徽衣的现状,淡淡开口:“我的错,宋仙官半途走失,让你遭遇此等霉运,还好,还好,所幸那位姑娘没怎么虐待你,您没事吧?”以此话爽快反驳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