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眼神暗了暗，眉宇间浮上深深的自责，“本来，您的左耳还是能听到一些声音的，若不是为了我被夫人责罚，也不会……都怪我！”

夫人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姑娘的左耳在小时候被人拐卖时打坏了，听声音很弱，还罚姑娘掌嘴，生生把她的左耳给打聋了！

“不怪你，她是针对我，才会故意，找你麻烦。是我，连累了你。”阿染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还有，右耳朵呢，够了。”

轰！听床脚的谢聿淮如遭雷击，僵在当场。

阿染竟然有只耳朵是听不到的？

难怪！

难怪她每次跟自己在一起时，总是稍稍侧着头，原来不是羞怯，只是她怕听不清自己说话！

那……那当时攻城时，自己对徐茂喊的那番话，她可有听到？

谢聿淮一时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喉间隐隐泛着腥甜的铁锈味，他赶忙收敛心神，努力稳住情绪。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来一回，他可不想这么快就变成块牌位。

好在阿染是真的累了，燕儿也无意纠结姑娘的耳疾惹她难过，不多时两人就双双睡沉了。

一道颀长的身影鬼魅般潜进房内，飞快点了软榻上主仆俩的睡穴，随即迅速来到床榻前低唤了声：“主子。”

宫灯的微弱光线，照出晏华棱角分明的脸庞轮廓。

“您终于醒了！”晏华难得情绪如此外露。

吕太医说了，只要主子能清醒过来，余下就是皮肉之伤，仔细将养个十天半月就能走动如初了。

晏华不由自主飞快瞄了眼软榻方向。或许，真如徐妈妈所说，是冲喜起了作用。

“我没事了，你且退下吧，莫让清晖院那边察觉出异样。”谢聿淮开口，嗓音带着暗哑，“回去跟徐妈妈她们说，照顾好少夫人，今后，待她如待我。”

晏华微微一愣，想到迫不得已被动听到的那番主仆对话，立刻抱拳应了声是，退出寝房前不用主子吩咐，主动给少夫人和燕儿解开了穴道。

是夜，除了谢聿淮这个新郎官，几乎所有人都睡了个安稳觉。就算有那没睡的，也是激动得难以入眠，譬如徐妈妈。

寅时初刻不到，阿染就醒了，她一动，燕儿也跟着醒了。

第一时间去看了眼谢聿淮，没发现异样，阿染才放心地去了外面的隔间梳洗。

侯在抱厦里值夜的桑若和绿绮听到上房有动静，忙过来服侍。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何会有那般吩咐，但既然是主子的意思，她们只需照办便是。

“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她们对咱的态度，好像不一样了……”燕儿拎着海平送过来的食盒走进西暖阁，打开盖子一看，饭菜都是热乎乎的。

阿染对人的态度格外敏感，自然也发现了，却无意追究缘由。注定不是要长相处的人，何必费心事事追究个明白呢。

“可能是觉得，咱们照顾大少爷，还不错吧。”阿染随口找了个理由。

燕儿手脚麻利地摆好早膳，又盛了碗粥递到姑娘手边，才歪头想了想，点头，“应该是这样。”

这里是安国府，跟武阳伯府不同，讲的规矩更多，是以阿染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拉着燕儿陪自己一起吃饭了，这样只能害了她。

只匆匆用了一碗粥，阿染看了眼漏刻，就让燕儿帮她换上最体面的襦袄，披上厚披风，准备出门去清晖院给主母敬茶。

徐妈妈早早侯在堂屋门口，见她穿戴得体地出来，心中暗暗颔首。

“老奴陪您一起过去吧。”徐妈妈上前几步恭敬地福身行礼。

阿染忙抬手虚扶了一下，却没有当即点头，目光飞快看了眼侯在一旁的桑若。

桑若会意，主动上前揽过差事，道：“大少爷身边离不开人，妈妈还是留在这里看顾吧，我陪着少夫人去清晖院请安。”

阿染的用意，桑若能洞悉，徐妈妈又怎会看不出来，侧身目送她们出门时，盯着阿染的背影不禁有些心情复杂。

是个细心体贴又善良的好姑娘，只可惜，出身和家世与自家公子着实不相配……

“少夫人可是出门了？”寝房里，谢聿淮由海平扶着靠坐起来，喝了口温水润了润喉咙，随即问道。

海平点了点头，答道：“您放心，桑若陪着去的，不会让少夫人受刁难。”

谢聿淮紧蹙的眉心却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有所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