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料虽抻平了，心口乍然浮起的刺痛却隐隐尚在。

阿染找不到自己对贺家四姑娘感觉异样的缘由，这让她更为在意。

“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多冷啊！”燕儿遵照吩咐好不容易搬来救兵，到了院门口才知道闹剧已经散了，一路寻过来，看到她家姑娘竟然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心急火燎地奔了过来。

阿染回过神，未及开口，稍一偏头就看到了随后走过来的谢聿淮，慌忙站起身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大......大少爷，您怎么能，出来走动......”

声音越说越弱，最后的尾音几乎要被吞回唇齿间。

谢聿淮为什么会出现？还不是因为她让燕儿回去搬救兵的缘故！

只是她本想着能把徐妈妈请来就很好了，没想到竟惊动了大少爷。

谢聿淮缓步走到亭边，微微抬头看向她，薄唇轻启，眼底笑意盈动，“冷吗？”

放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阿染听着不禁愣了愣，随即摇头，“不冷。”

她的身体其实打小就很皮实，直到被接回武阳伯府，入冬时不慎溺水，至此才落下了病根。尽管如此，她也比寻常的高门大户的贵女们禁得住冷暖。

“你不冷，我却是有些冷了，不若你先陪我回去，改日天和日暖，我再陪你好好逛逛园子，如何？”谢聿淮朝她招招手，笑着道。

阿染站在亭中，视线微微下俯，落在他温润和煦的脸上，意识有片刻间的晃神。

他竟是这么和善爱笑的吗？

似乎不应该......

谢聿淮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踟躇尽收眼底，心头不禁一颤，面上却不显，更是不催她。

阿染却懊恼于自己的频频失态，忙收拢好心神，走出亭子奔到他身边。

紧随其后的燕儿被海平扯住了衣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慢下脚步跟海平一起缀在后面。

谢聿淮长得虽高，看着却略显单薄，矮他一头的阿染默默掂量了掂量自己的小身板，又暗暗打量了一下他缺乏血色的侧脸，小小纠结了一段路，最后还是伸出手扶上了他的左臂。

谢聿淮唇角飞快勾了勾，自然而然受下她这份善意。

“今日是我考虑不周，让人冲撞你了，抱歉。”谢聿淮语意诚恳道。

道歉的话，原来并没有多么难以开口。

海平却猛地抬头看向前面的人，随即察觉到失态，忙又飞快垂眼收回目光，心里却为主子这句头口而出的道歉大感意外。

阿染摇了摇头，“大少爷言重，我并没有，受冲撞。是我擅自来前院，才会碰上客人。”

她若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也不会撞上院门口这桩闹剧了。到头来不仅没有帮到绿绮她们，自己好像也被人奚落了一场。

终究还是给大少爷丢脸了吧......

“整个长青园都是你的地盘，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得擅自一说。”谢聿淮纠正她的想法，正色道：“往后若再碰上今日的情形，你尽可理直气壮吩咐门房送客。虽说我暂时权势有限，但在长青园的地界上，任凭是谁，也不能给你这个主母气受。”

阿染扶着她手臂的手掌下意识紧了紧，攥皱了他的衣袖而不自知。

真的可以吗？

那可是定远侯府的姑娘……

谢聿淮看透她所想，直言不讳解释道：“在你之前，我不曾对任何一个姑娘有过妄念或好感，在你之后，更不会有。”

阿染的两颊顿时羞红，囫囵着低低应了声“嗯”，跟在他们身后的海平却是平地一个趔趄，险些被自己绊倒，燕儿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暗暗撇嘴：一句情话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吗？还以为国公府的仆婢们见多识广，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震惊与憋屈齐飞，羞恼共好奇一色。

海平此时此刻的心情，大抵如此。

害羞劲儿过后，阿染的心情其实也复杂得很，一边感叹着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听情话，当真好听得很，一边又为谢聿淮突如其来的情话摸不着头脑。

谢大少爷莫不是醒来后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脑海中突兀地冒出这么个念头，阿染狠狠打了个激灵，抬头去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