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染坐在一旁，垂首安安静静听着，心里却并不平静。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会说情话，又会为她延医问药，这就是夫君的“亲”吗？

“怎的又出神了？”送走吕太医，转头见阿染坐着发呆，谢聿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指轻轻戳了戳她微蹙的眉心。

阿染回过神，才发现暖阁里竟然是剩下他们二人了，深深懊悔没有同吕太医谢别。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嫁进长青园，她格外容易走神，这个院子，和这个院子里的人，总是让她隐隐有种熟悉感，就像是......就像是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似的。

“没什么，我就是这样的，一到冬日里就反应迟钝。”阿染笑笑，随口扯了个理由搪塞。事实上，她今日确是有些疲惫，先是跟周先生学习管账，接着又在院门口面对贺家姐妹，为了听清他们说话，她的精神需要保持高度集中，时间一长，难免疲乏。

谢聿淮看出她的疲态，让小厨房提前摆了午膳，盯着人吃了个七分饱，就赶去寝房小憩了。

海平全程旁观，再一次刷新了对主子的认知：原来，主子竟然还有当老妈子的潜质，不愧是主子！

“主子，这是门房刚刚送上来的，武阳伯府的帖子，说是递给少夫人的。”晏华走进西暖阁，呈上拜帖。

谢聿淮正斜倚在暖炕上看兵书，闻言撩了撩眼皮，抬抬下巴示意他把帖子扔到炕桌上，问了句：“人呢？”

晏华答道：“来的是武阳伯夫人跟前伺候的婆子，属下让人带去廊房候着了。”

估摸着阿染午睡不会太久，谢聿淮放下兵书下炕，道：“把人带到前面花厅，我亲自见见。”

晏华迟疑片刻，应声先行退下去带人。

桑若走上前伺候，面上虽没显露，但心里也觉得主子亲自传见，未免太给武阳伯夫人脸面。燕儿虽然口风紧，但这些天旁敲侧击着聊天，也能听得出，武阳伯夫人这个后娘对少夫人并不好。

“你就不用跟着了，去东暖阁候着吧。”谢聿淮穿戴整齐，临出门前交代道。

桑若应下，将手里的大氅塞给了海平。

从上房到花厅，这一路上谢聿淮走得很慢。上一世，他醒来后很快就投身到了上野围场行刺案的追查中，前期养伤时住在前院书房，伤好后绝大多数时间耗在外面，几乎没怎么顾及到阿染，只隐约记得徐妈妈好像提过一嘴，阿染甚少出门，只独自回过一次娘家。

回娘家......

谢聿淮凤眸微眯，对那婆子的来意大致有了猜测。

且说前院这边，陈妈妈登门替夫人传口信，帖子递到侧门门房，她就被领进廊房，一晾就是一个多时辰，里面又阴又冷，连口热茶都没有，没多会儿就冻出了两行清鼻涕。

好个大姑娘，谢大少爷一醒，她就学会仗着国公府的名头磋磨自己这个武阳伯府的老人儿了！

陈妈妈心里认定了这是阿染在故意刁难她。

终于等到房门被推开，有人带她往院内走，陈妈妈还没来得及庆幸地松口气，就得一路小跑才能堪堪跟上那领路侍卫的脚步，待到花厅门口时，她已经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好个大姑娘，磋磨人的法子倒是一套又一套，看来，这些年在伯府里那副包子样都是装的。

陈妈妈暗暗冷笑着兀自揣测，一时间竟没听清晏华在门口请示时的称呼。

花厅的房门被推开，陈妈妈回过神，小心翼翼迈过门槛，待看清横眉冷目稳坐在上座的那位是谁，顿时膝盖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