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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2 章 第 422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出城时斗志昂扬,豪气冲天,太守领官吏郊亭相送,哪知行到半途,骤闻巨变,匆忙赶回,城墙竟已是黑色旗帜飘扬,城门楼前大大一面“安”字大旗仿若无言的嘲讽。郡尉薄谷急火攻心,当即吐了一口血,差点一命呜呼。夜幕降临时分悠然醒转便一跃而起,亲自击鼓聚将,短暂分派,于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际,发动了猛烈进攻。

回城之军一共进行了三次攻城之战。第一次从将领到士卒都憋着一股愤怒,可谓上下同心,是攻势最猛的一次。薄谷的计划中,全军斗志激昂,且对方根基未稳,当能一鼓作气战而下。不想离城之前准备了充足的守城器具,尽数被敌军利用,愣是用漫天的箭矢滚石檑木火油桶压下了猛烈的攻势。若只如此还不算可怕,站在瞭望车上的薄谷就着城头与白昼无异的火光可见这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军战力竟是惊人,将好容易爬上城头的士卒切瓜砍菜般砍翻下去。

这场进攻持续了两个时辰,在对方都拼劲全力的情况下,攻城士兵体力透支得更为迅速,即便双方处于相同境地,只怕也是敌方能坚持得更为长久,自攻城之势弱下去,守城一方依旧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不露疲态是很少见的。任何一名合格将领必有敏锐眼力,如何能看不出两军差异?那支野军所表现出来的勇猛,让他恍若看到了开国之初随太*祖皇帝四处征战的那支雄兵。这样的念头让薄谷更为恼火,一支野军岂配再现开国之军的雄风,但同时他亦实实在在感受到目下军伍在岁月侵蚀下所表现出来的不足。若能得见叛乱平定,他定要上书皇帝强化军伍训练,重振大辰军兵剽悍之风。

出神间,一支火箭朝瞭望楼所在方向射来,虽然在触到瞭望车之前就坠落下去,仍是叫他惊愕得睁大眼睛,非是惊讶于对方以箭警告(对方不可能不知当下弓箭、弩*箭所能射出的最远距离,所以必然只是警告),而是惊于以他目测此箭射程远超弓箭、弩*箭。目下两军对峙流行的是弓箭与便捷的臂张弩,少部分军伍装备射程更远开弩也更麻烦的蹶张弩,然而这一箭射程远超前两弩,一时他不免怀疑是自己眼花。

第一轮凶猛的攻城就在这一箭下结束,薄谷命人鸣金撤退,十里外扎营,为第二次攻城做准备。早过了晚食时间,然非常之时,片刻必争,薄谷下令不得埋锅造饭,营帐里不见一缕炊烟,全部将士以冷水和着随着携带的冷饼,简单饱食蓄力,整装待发,随时准备第二轮攻城。其间他则亲自带人悄悄摸去城下,连饼也没来得及吃。不过摸索片刻,就叫他找到那支异常之箭,那支箭与城池的距离远超从城头射出、覆盖了满地的黑色箭雨,孤零零插在地上,犹为醒目。不是他的错觉,他攥紧手中的箭,脸色更为凝重,至此不得不承认敌军有异人也。首先,趁大军出城、绕于背后骗开城门,迅速打压住城内守军腾出手来全力应对回城之军,一连串行动果断、大胆,出其不意,奇正并用。兵法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一战足以说明敌军主将绝非寻常庸碌之辈。其次,这一支箭意义非凡,若此箭乃单兵所发,必将改写当下战争格局!他如何能不严肃以对?蓦地他想到一些什么天降神兵的流言,对此等荒诞流言他向来嗤之以鼻,而今却生出恐非空穴来风这一叫他自己也惊讶的念头。

然而不论对方有多神勇,仗还是得打,休憩了小半个时辰,他便传令击鼓,开始第二轮进攻。并不意外此次进攻气势远不比第一次,敌军则是愈战愈勇,本轮不过坚持了一个时辰就败下阵来。中军大帐里,苍白的烛火无力地跳动,一如弥漫在营地低颓的士气。此情此景,薄谷已经十分清楚最佳选择是就此退兵,前往闻松郡,再图后续。他不是一介鲁莽匹夫,再耗下去士气只会更低,士气越低则伤亡越大。他所徘徊不定者,只不过心下憋着一股气,叫他不甘认败,不甘下令就此撤退。此时,只要有一名将领前来劝退,他也就欣然允了。然而僵持到黎明之际,却突生变故。

一夜沉默的高高城墙头骤响鼓锣之声,以为是敌人来攻,薄谷出帐一看,远处城墙上人头攒动,所有插在女墙边的旗帜被拔起,在空中不停挥舞,飘飞如云。他看见很多士兵听见响动走出来,望着远处城头,一脸茫然不明所以。闹腾过后,敌军竟然齐声吼叫起来,震天动地的喊声就是再退三十里也能听清。薄谷脸色大变:敌军堂而皇之齐声高喊他们是懦夫,笑骂他们被人偷了家只能惶惶如丧家之犬。更骂薄谷,蠢钝如猪,误城误军,还能觍着脸继续为将为帅,真是个没脸没皮的老匹夫。骂他们,何必再攻,不如夹着尾巴赶紧逃!薄谷听得血气上涌,只觉两眼一黑,喷出口血,一头栽倒。

军医两针扎下去,人悠然转醒,不说其他,只颤巍巍抬起手直呼:“攻城!攻城!给我狠狠打!”于是营中鼓声大震,虽因气愤提升不少士气,然已连败两场,终是强弩之末。恰在此时,背后又杀出三千骑兵,领头一人强壮勇猛异于常人,挥舞一柄数丈长大铁锤,如入无人之境,莫可当之。骑兵列锥形阵,直如一支利刃狠插攻城之军背后,不消半个时辰,攻城军溃散而逃,徒留城下乌压压一片尸体。薄谷是被人抬走的,走时急呼:“这不是打仗,这是屠军!屠军!何其心狠也!”

听到敌军城头嘲讽,初时震怒,然他早已醒悟,嘲讽之举恰恰是激起士卒愤怒,逼已生退意的他怒而再战。对方已洞悉他之心,誓要将他们拖住,最大限度歼灭其有生力量,背后那支伏兵,此时才出就是最好的证明!及至大军溃散,留命城下,薄谷悔之晚矣,却只能痛哭流涕,急声控诉,仓皇而逃。

“这是屠军!屠军!何其心狠也!”泣骂之声在风中回荡,立于城头的东方永安久久不语。鲜血将城墙染得斑驳,风声呜咽,垛墙上的手握了松、松了又握,没人能看见藏在铁盔下的脸孔是何表情。程放登上墙头,悄然立在她身边,良久叹息一声:“后悔了吗?”

“没有。”短促、沉重却坚定的两字。

“不惧屠军有损寿数?”

“不得不为。”没有慷慨激昂,没有高谈阔论。

世人多有轻谈“一将功成万骨枯”,她从不以为然,那岂是张口就来的轻松话题?贱敌性命者必也轻贱己军性命,不能也不配成为真正的将军(也有特例,譬如白起,自有其特定历史背景,不做讨论)!世上无有歌颂杀戮的道理,不过仅仅四字“不得不为”,何有其他?这一支有生力量若与闻松郡兵力会合,必将反扑而来,西宁郡顷刻就守不住,没有立足之地,何谈继续东进?若说起初招兵买马,她怀的是建功立业、功成名就之心,那么行军至今,在她心中扎得越来越深的就是另一个念头:领这支雄兵由西向东,由南而北,横扫而过。

她就要做一把荡平大辰所有隐患的利剑!

“梁悬河出发没有?”她声音沉沉听不出心绪。

程放道:“已经在无影护送下出发。”

“程叔走了,现下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西宁郡战事告一段落,且不说城中还有两三千被困太守府的守军需要处理,城中百姓也需要安抚,对于他们这样的外来者,抱有敌意是常态,若不小心应对,即便拿下城池亦有无穷隐患。她命人击鼓聚将,在城墙下临时搭建的中军帐篷与众人商讨后续,重新分派。目光扫过列位将领,有率领三千骑直插敌军后背的铁鱼,其本身形高大肌肉虬结,甲胄让他看起来更壮硕,有三个她大,手持一杆大铁锤当真威猛无匹。自从第一次让铁鱼领兵,她就发现了他的天赋才能,及至此次将他们所有的骑兵交给他以作奇兵,证实了她眼光不错。程放,颇有带队经验,为人稳妥,是以率领东方永安所在的中军。豲子与巨人,山野之民,生而果敢,分领前左、前右两军。初募流民擅长奔者郭飞与擅攀岩者丁石领护卫左军,新编县城武卒廖然领护卫右军,辎重后军由初募猎户熊隐与水獭率领,后方粮草由旬书募集。此暂为安字军成制。

其中铁鱼所领骑兵,是独立于前中后三军以及护卫军特别的存在,早在安字军成军之时东方永安就想建一支来去自如、疾行如风的轻骑队,无奈进展缓慢。一来,马匹实在难得,这三千只战马还是王家托别家商贾以与利州刺史府合作向利州输送马匹为由,分几批顺牵过来,实在宝贝得很,轻易不用。二来,利州多山地,非骑兵施展的最佳之所,所以也没有列为头等大事。不过终归是要建,梁悬河建议想办法打通青州路段,从天光峡南下,过新丰城,直接往西,要比从五爪道到利州最西边稳当便捷得多。但如此一来,先不说青州,首先得将北路打通,也非短时日能成,便只得还需“徐徐图之”的定论。与之相比,另一支特别队伍倒更容易组建些,便是至今还在西山谷中完全有别于普通兵卒、以特种兵为目标训练的“猎隼队”。待这支队伍练成,她要让天下大吃一惊!

不过目下最要紧的还是稳住西宁郡与应对即来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