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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5 章 第 455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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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尝尝这道。”长庆郡太守肥鸣抬起他那比梁悬河腿还粗的胳膊,指着面前案上新上的一盘菜肴,“牡丹鸭,此鸭必要烤得金黄酥脆,油香四溢,再以精妙刀工切成薄薄……”说着忽然顿住,看着梁悬河满脸疑惑、低头对着盘子寻了半天莫名所以、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哈哈大笑。梁悬河面露尬色,拱手道了句:“让太守笑话了,实是这鸭看得见在下,在下却看不见它。何以牡丹鸭只有牡丹没有鸭?怪哉。”太守咧开那张香肠大嘴笑得更加开怀,整个花白肥肉层层交叠、深陷在硕大白狐皮座椅里的庞大身躯轻微抖动。“先生趣味。”每说一句,下巴上肿囊一般的油亮白肉都跟着晃三晃,“再仔细看看?”梁悬河瞪大眼睛、托起盘子再三细瞧,啧啧怪叹:“奇也怪也妙也!世上竟有如此出神入化之刀工,如此精妙绝伦之佳肴?在下从未见过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一只鸭子还能如此吃法。不不,小小鸭子到了大人案头它就不是鸭子了。”见他煞有介事,肥鸣乐不可支问道:“不是鸭子是何物?”

梁悬河捻捻小胡须:“鸭者,所以命禽也;牡丹者,所以命花也,以花形示于人的鸭子不同于只是鸭子的鸭子。故曰,牡丹鸭非鸭。”

太守哈哈大笑:“这个我懂,白马非马也。”

梁悬河一拱手:“太守同道中人也。”

厅中气氛更见活跃,太守那肥胖阔大脸庞上的笑容愈发亲昵,指着穿金戴银的俏丽侍女捧过来的银盅:“再来看看这道菜,本太守很是喜欢,亦是妙得很,名叫‘千丝万缕’。”梁悬河见银盅中双丝聚成的菊花轻轻漂浮于澄清汤色中,如丝如缕的花瓣悠然舒展。“先生尝尝。”梁悬河舀一勺品砸两口,面露惊喜:“这是?”太守大人不无自得道:“鳞翅不足为奇,但你可见过拆得如此细者?此乃以鸡汤串细萝卜丝,单单选用上半原根鳞翅拆碎搀和其中,漂浮盅面,令食者不能辨其为萝卜丝、为鱼翅,可还有意思?”梁悬河赞道:“太守大人食圣也。有此美味佳肴,独缺妙趣雅乐实乃憾事。在下不才略通伽倻琴,愿为大人一奏,助助兴。”听闻他竟通得伽倻琴,太守大人大为惊讶:“哦?伽倻琴乃异域传至中原,先生竟也通之?”梁悬河谦逊摆手:“略通,略通而已。”太守大为振奋吩咐:“将本太守的琴与鼓拿来,先生既通,某当为先生伴鼓。”

梁悬河起身走到厅中锦毡上,引袖而坐,接过侍女抱来的伽倻琴,一头至于膝上,一头着地,左手按弦右手去音。独特的琴声、独特的曲调在厅中流淌开来,其音浑厚却不似古琴幽远如潺潺流水,灵巧又不比秦筝高山深壑婉转变换、气象万千,自成其韵,带有浓厚的异域之风。梁悬河手指翻飞,直如信手拈来,在主位上击鼓为伴的太守微眯双眼、如痴如醉,击到动情处,忍不住抱鼓走到场中,在梁悬河身边坐下。

一曲毕,太守大人意犹未尽,闭眼沉吟片刻,再睁眼相逢恨晚地握住梁悬河的手:“某今日遇知音,死无憾矣。”待要拉着他细细探讨一番,梁悬河的随行护卫快步走来,梁悬河将琴归于侍女,道了句:“见谅。”起身走过去,那护卫在他耳边轻言几句,梁悬河再道一声“见谅”,两人退到厅外。

不多时,面色如常进来,肥鸣问有何要事,梁悬河只摆手连道“无甚、继续”,太守坐回主座,向他举起象牙盏,其间趁梁悬河不注意,一个眼神飘向身旁待命的仆从,仆从立即会意,悄声退出去。便在他们厅中开怀畅饮时,那仆从出去命人截住前来回禀的护卫。

“你都说了?”宴席散后,梁悬河回到肥鸣给他安排的别院,护卫正在等后。

“主家相寻,哪有不说的道理,自是事无巨细。”护卫道,“先生以为长庆军能否迅速动作?”

梁悬河嗤笑:“别瞧太守大人养得跟头肥猪似的,一步挪不到三寸。”岂止挪不到三寸,没有侍女仆从帮助动根手指头都难。他梁悬河也算博闻广见,还没见过如此肥胖之人,腿粗得好似象腿,却依旧支撑不起大了几倍的身躯,泰半时间都得坐着,一坐那特制宽厚绵软的椅子就得陷下去一大块,团在里面如同被化去了骨头、让人腻味的烂肉。见到第一面时,他先是感慨不愧是长庆郡太守,怕不是将整个长庆郡的财富都吞入了自己腹中,继而诧异于他儿子肥真丝毫不类他爹,倒是有几分富贵公子的潇洒倜傥。不过回去以后还是得提醒一下香雪,万一其子只是现在不像,婚后就如馒头泡发起来了呢,香雪那小身板估计吃不消。“他脑子里装的可不只是猪油。”若非如此,他何以会与李秀产生嫌隙。来到长庆郡后,他处处留心,蛛丝马迹亦不放过,外加随从多方暗中打听,大致可以确定如贾嘉所说,长庆军统领肥鸣与刺史李秀并非铁板一块。二人嫌隙由来已久,最初李璜军举起诛灭奸佞、廓清庙堂的大旗,李秀就让长庆军前去平叛,一来因为轻忽,二来不想愣头青似的冲在最前头、消耗自己的势力,肥鸣便一面敷衍李秀、一面再三观望、一拖再拖,以致错过了遏制李璜军的最佳时机,李秀万分恼火,多次遣人来训斥,两人嫌隙由此而来。如今,李秀甚至将长庆的副尉调换成了自己人。梁悬河深知双方并非表面上这般一团和气,此正好解释了李秀为何要搞那一出绑架太守公子的戏码。但目下他们到底是一条船上的,不可能对此等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无动于衷,他吩咐:“盯着点,长庆军多半今夜就会动作。”

护卫带来的是乌浅被擒的消息,梁悬河自然知道东方永安将此消息送来是要他掐准时机透露给长庆太守,但又不能过分流于斧凿刻意,于是故作无甚要紧,引得太守反而更加不能忽视。如他所料,太守大人径自将护卫截了,软硬兼施让他“逼不得已”透露了机要:乌浅部已经撤出,依然在对峙的李璜军不过是故布疑兵、虚张声势。此时乃大举进兵的最佳时机,肥鸣与李秀不把握住更待何时?

下半夜,别院梁悬河屋里的灯火依旧亮着,在等到想要的消息前,他不打算合眼。不负所望,四更时分,护卫快步而来回禀说郡尉领着蜂巢城全部守军开出城去。三日后李璜军大败溃散而逃的消息传来,然而这还不是结束,战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丰硕。李秀军趁胜追击,越过越泽,一举攻下乐工。就在他们大胜之际,安字军也传来好消息,成功拿下南山郡。如此一来,声势浩荡的李璜军竟是一夕溃败、势力大大被压缩得只余湛卢与福元两郡。肥鸣极为高兴,不吝透露了些许前线战事给他:此战,李秀调来丰府郡、晓光郡、道西郡所有兵力与长庆军会合一处,将十二万大军全部压上。很显然李秀意识到此战乃决胜负之大战,错过将后悔莫及,于是毫无保留、放手一搏。成果是喜人的,越泽一战斩首李璜军两万,乐工一战斩首一万余,俘获一万,缴获兵甲器械无计。

“李璜带着不到三万人马逃回了湛卢郡,我记得湛卢郡是贵军老巢?”东方永安读信件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乌浅被她安置在了西宁郡一处隐蔽之所,他所带来的三万大军,在松露城下折损万余,剩下两万多人马被分做三处分别关押在西宁郡与闻松郡。这个消息东方永安为使他安心,告诉了他。

乌浅知晓她不杀是在等他带他们投向安字军。这个自称程安的女人从一开始就说明了将他拘于此地又好生招待的意图,竟是毫不遮掩。他不过回以嗤笑,外加一句“别白费力气”,就不再说话,大有一份既来之则安之的从容。

对方也不着急,自将他困于此处,平时并不常来,只是不断叫人送来用具吃食,解闷的书册、小玩意,甚至花卉,当然少不了自己最喜爱的字画。对于他的喜好,虽则乌浅自己不开口,但显然对方从别处得知了,并颇为用心地揣摩过,此时女子特有的细腻优势便体现出来。每每看着那些封装完好的字画被送来后就被放置于柜中,无人欣赏、徒落尘埃,他心中不能说毫无怜惜、毫无动容。然而,他只是依旧枯坐着,一动不动。

外表上来说,镇定从容、随遇而安、无欲无求,他表现得令自己非常满意,内心却非是如此一无波澜。首先,在仓廪发现安字军统领竟非自己所以为的那个,已大出他的意料;其次,发现仓廪令与安字军统领竟是旧识,如此才会助其诱捕自己,又叫他吃了一惊;最后,也是最令他意外的是,安字军统领竟是一名女子。那个以一石二鸟之计说服自己攻占闻松郡以助其在西宁站稳脚跟,之后屡屡示弱令自己放松警惕之人;那个将王成玩得团团转、以计拿下松露城之人;那个瞅准时机,虚实交替诱自己入瓮,别说王成、只怕自己也不比其高明之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一名女子。

一直以来安字军的统领都十分神秘,没人知晓他从哪里来,何等面貌,年岁几何,家中有何人,他给外人留下的只是常着一身黑色铠甲的印象,以及一个名字“程安”。后来小香湖邀约,他大略知晓为何连安字军也少有人见过其真面目,不过那时“他”给他的印象甚为寻常,甚至不如名唤铁鱼的勇士与梁悬河给他的印象深。也就是那之后,他不期然生出安字军军务多半由梁悬河在背后操持的认知。至此,他才发觉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为示诚心,“他”向他露出了真面目。眼前的女子身形既不高大也不壮硕,面容姣好,确切说十分俏丽,其实乌浅心中有更恰当的评断之辞:芙蓉之貌,倾国倾城。她可是真“倾国倾城”,要命的那种。但他不想将注意力过多放于她的容貌而使自己忽略了她眉宇间浮动的煞气。不错,非是英气而是煞气,是长久纵横于沙场才能凝聚、神魔皆可退的煞气,这已非一朵带刺蔷薇,而是一朵食人花!

“李璜军彻底溃败,退出逐鹿之战了,将军一点都不担心吗?”食人花在沉寂了数日后,向他露出獠牙,“将军不会以为还能回去,亦或李璜军还能东山再起吧?”

惑人的美貌之下,何等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