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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2 章 第 522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皇帝将东方永安抱上一辆纱绫遮得严实的厌翟车,厌翟车,后宫之车,“四角曲阑,两两壁纱窗,龟文,金凤翅,前有虚匮、香炉、香宝,绯绣幰衣、络带、门帘,三辕凤首,画梯,推竿,行马,绯缯裹索。”1其尊贵程度仅次于皇后所乘一等重翟车,此等安排几乎已经无声宣告了车中人的身份。皇帝退出后,惠枝钻入车中,以车内之宽敞原可容纳数人,但为免吵到内中人,便只留了细致的惠枝。

按照东方永安目下的状况,原应静养为上,然而皇帝不知打的什么主意,非要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带她出远门,还是去远在北边界的风吟城,打的是犒军的旗号。看着静躺在软垫上面色苍白得过分的人,惠枝不禁皱起眉头,此行自然不是犒军,皇帝对在外征战的将士何时这般贴心过?即便他忽然想做个爱民爱军、体恤下属的好皇帝,也用不着带后宫去,实在要带,桃夭夫人与流苏舞师便足够,何需一定要折腾整个人好似垮了的东方永安?握在手中的手连日来都是这般冰冷,惠枝打定主意将自己的疑虑告知她:“此前陛下命我将您藏在腰带中的狼尾挂饰摸了去,我原以为不是什么要紧事,现下想来却不对劲得很。陛下今番如此举动,奴婢只怕要发生什么。”她不指望东方永安有反应,却见她涣散的目光逐渐聚拢,转过头来:“你说什么?”自手脚被废,她沉浸在颓丧中不可自拔,自顾不上其他,所以未察觉那藏在腰带中很是重要的东西不见。

“那是很要紧的物件?”惠枝感受到东方永安反握的手逐渐收紧,手心渗汗,“您别急,眼下还不知陛下何等打算,也许只是我多虑,便是真有什么,您的人也都跟来了,到时想能应对。”她默叹口气,目下形势,唯一能庆幸的就是她尚未暴露。前次东方永安逃离时为免她受牵连,将择选过的信息由她透露给皇帝,即是说在皇帝眼中,她只是同样被东方永安骗了,仍是值得信赖的暗桩,之后仍让她伺候东方永安的理由,她多少能猜出些。想必在皇帝看来,东方永安既已识破“兰心”的身份,日后必会戒备,换谁去都难再获取信任,不如就让细致周到、又有“软肋”在他手中以致不得不对他忠诚的自己继续照顾东方永安。得多亏了皇帝的如意算盘,自己不知不觉成了两面细作,本是更便于行事,未料皇帝突然对东方永安下狠手,如此一来,凭她自己要逃出去想都不用想,而她的人想救出她去也是难上加难。也许正因如此,皇帝才敢大张旗鼓将她带离鹰台。惠枝心中冷笑,他们这位皇帝还真是……

说他不爱?想来说出去这宫里但凡稍微了解他的都不同意;说他爱?这等爱寻常人还真消受不起。此次又不知会发什么疯,他这般发疯,惠枝自小时候被挑选入宫就只见过两回,前回那位主落得个眼睛被挖、尸身被狮子争食的下场,这回……她转转手腕上的珠串,未免一个不慎叫他人疑心,兰心那根珠串上的“悔”字已被磨去,想到兰心她逐渐红了眼眶。她与兰心不同于其他宫女,都是特别挑选了入宫接受了细作训练的,同期姐妹有的外派他国,有的外派朝中大员,而她们姐妹留在皇宫。那时她们以为姐妹能在一起就是幸运的,而今才知只要与皇帝扯上关系都是不幸的,皇帝就是那不幸的源头,他给别人带去的除了不幸,别无其他,无关于他信与不信、喜与不喜、爱与不爱。

东方永安的厌翟车后,才是桃夭夫人与流苏共乘之车。同是厌翟车却有不同之处,这是自桃夭夫人见皇帝将东方永安抱上前辆车后,脸色就没好过的原因。东方永安所乘的厌翟车是经过改造的,除了一些装饰物,其格局大气华贵直逼重翟车,而她们却是两人挤在一辆规格要次许多的车上,原先不觉有什么,现下看来只觉此车破蔽不堪。

见流苏若无其事地剥着甜瓜子,桃夭夫人嗤笑:“你倒是沉得住气。”

“不然呢?”

桃夭夫人透过飘起的车帘,忿忿瞥一眼前车,将一肚子牢骚硬是压了下去。她是气糊涂了,便是有了前头那位,流苏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对象,自己若敢在她面前发这一通牢骚,指不定下一刻话就传到皇帝耳朵里。她咬咬牙扯出个笑:“行吧,你不急我不急,横竖咱两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上一起下,要给人做小也得一起不是?”流苏将剥好的甜瓜子丢进嘴里,笑颜妍妍:“若陛下真能得偿所愿,咱们也该替他高兴您说呢?”桃夭夫人泄了气般靠上软枕,恍惚道:“此次陛下只怕是认真的,现在想来琉璃台改为鹰台那会儿便动了心思吧?你说咱们两这些年明争暗斗、劳心费力为的什么呢?”总需有那么一个映照才能知晓,有心与无心到底是不一样的。流苏破天荒一脸诚挚地安慰她:“原指望什么?别想太多。”

皇帝的御驾中,经无双啧啧摇头:“我真不知,你待她是何种心思?她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宜跋涉,你又不是不知,非要赶在这时候?”皇帝抿唇不语,没有告诉他自己心中的不安,本以为折断她的翅膀自己就能稍安,可看过经无双带来的这些年针对东方永安的调查,那股不安反而扩大了。那叠调查让他确信东方永安不会就此被击垮,她一定会再次站起来,为此他感到欣慰,可又忧虑,有些事必须在她“涅槃重生”前完成,若不彻底断了她的心思,她又会锲而不舍地逃离自己。想来也奇怪,自己还从未如此无措过,在留住一个人这件事上竟这般无力。要说执着,她比自己更执着,要说疯魔,她竟也比自己更疯魔。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竟是锁不住、困不住,击不垮,阅美无数如他也不得不感慨,从未见过此等女子,心志坚毅更甚铜铁,永远向着自己的目标,旁人拦也拦不住。是不是只有到死的那一天,她才会放弃、才会停下?苻宏烈不觉有些头疼,无可奈何地揉了揉自己脑门。

“陛下恕罪,经某说一句不知轻重的话,您没有想过那种,法子?女子到底是有所顾虑的,比如名节?”

皇帝横他一眼:“你那张嘴还是闭上好。”他苻宏烈,堂堂南阳皇帝,要什么不得,对付一个女人还需使那般下三滥手段?他要的是心悦诚服。况且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便真像那些粗鄙男人强要了她,也不见得就能叫她屈服,这女人不可以常理推断。寻常女子极为在意的东西在她眼里不见得多有分量,因为透过那些纸张他看到了前路上不断指引她的东西、她眼中不灭之火的根源,那是她一定要达成的理想。想必在她眼中,它光芒万丈。一个清楚知晓自己想要什么、一个拥有信念的人,会因为躯体上的伤痛就止步吗?初次窥到她理想的轮廓,不得不说他大受震撼,他还未在一名女子身上看过如此波澜壮阔的追寻。那一刻,他有点理解了北辰那平平无奇的前太子为何任她在外顶风冒雨,怕是没法子吧,但他仍想一试,她若想绘制一幅宏阔江山图,他可以陪她,但必须由他主笔。

待这件事有个了断,待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可以重新开始,好好奋发,为她构建她想要的那个天下的轮廓。

车队浩浩荡荡进了风吟城,于众人歇息之际,一辆不起眼的小车驶出城池,在或明或暗的护卫下驶向渡口,在渡口换了船,往对岸的临江城池去。皇帝独带东方永安走了,得了空隙的惠枝这才有机会出了用作驻跸行宫的城守府,往街上去。她在风吟城第三干道上行了许久,才在第三个路口发现一株有些年头的松树,此等城池少有在路边种植松树的,所以她确信这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松树后是一家绣铺,她绕到绣铺后转悠片刻,在墙脚发现堆成特殊形状的石头。那石头本生得奇怪,皆是长圆形,又堆得奇怪,分向五个方向,好似“大”字,她不明其中含意,只知断不是巧合能摆成的,当即挪开“大”字左臂膀横着的石头,从下方的凹洞里摸出只桃核雕刻,掰开,将小纸卷塞入,而后复归原状,起身拍拍衣摆若无其事走开。

她走后约莫一炷香时间,绣铺中走出位绣娘,也绕到屋后,须臾快步走回,召来伙计,耳语几句,伙计立即离去。

这张纸笺说要紧也不要紧,说不要紧却也要紧,非是什么密谋,只是一句警告:此次出行蹊跷,上动向不明,勿轻举妄动。回转的惠枝不自觉绞紧双手,望自己此次能帮上她的忙,望她的人能及时收到她的告诫,谨慎行事,莫要再生出什么意外。若他们再出事,东方永安这个坎只怕难过,她好容易才有了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