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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3 章 第 523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你到底想干什么?”东方永安撑着拐杖,脚尖每一次点地都传来能让她倒抽凉气的刺痛,以她手脚的伤势来说,现下自然不宜落地,皇帝却劳心费力将她挪来风吟城不说,还悄悄乘船跑到江北这座被他们占领的临江城池,在大街上此处闲逛,总不至于闲情逸致到大老远跑过来只是来逛街。东方永安环顾四周,这座城原在安字军势力范围,由郭飞驻守,再往北第一座大城便是宁德,如今宁德仍旧是废墟,这座临江城池则落入南阳军手中。大街两边零星商铺开了门,三三两两的路边摊也摆上了,来往的行人总是脚步匆忙,面色谨慎,就是停下脚步在路边摊问价的,声音也颇为肃然,直奔主题,并不似过去东拉西扯、闲适轻松,喧闹自然算不上,但也不过分萧瑟冷清。只是比起其他城池来,到底是被占城池,自有一股叫人无法忽视的紧张感,大街上时不时走过持枪持刀、兜鍪盔甲俱全的士兵加深了这种紧张。“您不会闲到特地跑这一趟让身为俘虏的我来瞧瞧,南阳治下的城池有多呆板无趣吧?”

“我是有意让你来看看南阳治下也不那么坏,不过今日自有更有趣的事,别急。”他环在她腰间的手稍微用力将她带往一处首饰摊,悠哉拿起一支花钗、撩起幂篱在她鬓边比划。摊主立时殷勤道:“此钗正衬娘子花容月貌,郎君好眼光。”苻宏烈丢下花钗漠然一笑,“虽说我家娘子不在意,我若真拿这样寒碜的东西送她也太敷衍。”说罢凑在她耳边亲昵道了句,“回去你挑个式样,我让人打造了给你。”摊主面露讪色,仍是赔笑道:“郎君对娘子真是情深意切。”苻宏烈满面笑容:“好说了。”带着东方永安往别处去。

“方才你没反驳。”他没头没脑来一句。

“什么?”

“娘子,吾家娘子。”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东方永安却兴趣缺缺:“嘴长在你身上。”目光散漫地游移开去,很有几分漫不经心。苻宏烈不以为意,依旧跟她东拉西扯。

他们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一时入玉器店,一时出玉器店入绸缎庄,一时又出绸缎庄入茶楼,在茶楼没坐多会儿又回了大街。日上三竿,大街上人流也多起来,若在过去,东方永安倒是乐于安心领受了这份闲暇时光,毕竟有时快乐就是那么简单,比方某个闲逸的午后,就着恰到好处的阳光,来一杯茶或一份咖啡,然后尽情地在窗前发呆,看或不看面前往来的人群都不影响那份快乐,因为恶意地浪费时间,别有趣味。她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全然轻松惬意地游街是什么时候,约莫是很久以前,那时身边有谁,大约至少是有李明珏的吧。此番她却完全放松不下来,身边此人可不似李明珏那般多数时候都人畜无害、克己尊礼,苻宏烈在她眼里就像一枚不定时炸*弹,上一刻还温言软语下一刻就能让人死无全尸,上一刻雷霆震怒,下一刻指不定又和风细雨,非是帝王权术那般叫人猜不透心思,而是骨子里的反复无常、乖僻得很,别人要学,他是天生的。犹喜给别人带来不幸,十足的混账,饶是东方永安这等见识过风浪的,这段时日折腾下来,对他亦是发自内心的忌惮。让她相信他闲到只是带她逛街,别无企图,她绝不信。可惜失了手脚的打击让她的脑子近来愈发迟钝,实在想不出什么戏码非要到风吟城与临江城池来演。

苻宏烈带着三分猫哭耗子的慨叹拉回她的思绪:“你瞧这些人,用你的话来说,大辰的子民们,面对占领自己城池、毁坏自己家园的敌人,不都是满面堆笑,热情相迎?任敌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悠哉来去就罢了,还要当上宾、大爷般供着,瞧着真是可怜……又可恨。你说他们是不是贱骨头?狗尚知晓护卫自己的家园。”

东方永安皱起眉头:“你想说什么?”这股子阴阳怪气,只会让人想给他一嘴巴子。

“我说这些人贱骨头,有奶就是娘,不值得惦念。”

“惦念?谁惦念又惦念谁了?”

对方忽而没头没脑道了句:“如果他们知道你身为安字军统领,却与我厮混在一起,你猜他们会是什么反应?会顾念你曾奋力为他们带去安稳,还是会猜忌甚至厌恶、憎恨你?”东方永安大略捕捉到他的话头,在她反驳之前,他指着前方不远处人群密集地,“那边看起来挺热闹,咱们也去瞧瞧。”不由分说扣着她的腰将人带过去。

东方永安暗忖,今日的重头戏终于要来。

苻宏烈带着她拨开人群往里挤了挤,被男女老少围在中间的是一人一案,原是个说书的。只见他纸扇横点,唾沫横飞,小撇胡须随着翕张的嘴翘出滑稽的弧度,周围的人或紧张、或皱眉、或愤慨,个个屏气凝神,正到精彩之处。少顷,东方永安便听出对方在说什么,原是将万江之战绘声绘色地呈现出来。特别讲到南阳凭借“小烟花”侵踏宁德,说书人以南阳为出发点,自是眉飞色舞、意气奋发,周围听众却是北辰人,碍于不时走过的巡街兵,不敢掀了小胡子的书案,却皆捏紧拳头,额上青筋暴露,一脸愤慨。小胡子恍若不察,得意道:“你们可知南阳为何能一举攻城,想必在场有人听闻过过去那场万江之战吧?”有人没好气:“自然。”小胡子故作神秘捋捋胡须:“那属于北辰的天降利器何以就到了南阳手中?”

“还不是南阳偷我们的?”

“再不就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

有人反驳:“定是偷我们的,南阳人才没那么聪明。”满满的鄙夷。

小胡子轻摇纸扇:“你们都错啦。那等利器岂那么容易弄出来,之前你们可曾见过?”见众人摇头,“这就对了,那是神赐利器,上天选中了你们北辰,你们北辰原当是上天所佑之邦,可惜啊可惜。”便有人不耐烦:“可惜什么,你倒是快说。”

“知道为什么战况急转直下?知道为什么天选之邦却为天所弃?这非是偶然,而是阴谋啊。北辰之所以会败全因有人将‘烟花’那等神赐利器出卖给了南阳,这才叫南阳转被动为主动,反败为胜。”话一出,听众炸开了锅,不论信与不信都与身边的同伴喁喁私语起来。“不然你们以为南阳凭什么这么快卷土重来?若不是掌握了神赐利器,他们敢吗?唉,这也是天意,是北辰的命数。因为北辰人自己背叛了自己,所以上天站到南阳那边去了,诸位,便是我也替北辰心痛,用不了多久,在下相信‘地狱之火’也会出现在南阳手中,好时日不多啦。”

听到“地狱之火”,人群更是沸腾,有人喊道:“是谁,是谁出卖我大辰!”

在众人催促下,小胡子缓缓道来:“一个女人,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一个外表不俗却有着丑陋内心的女人。”

“女人?”

“她爱上了敌人,爱上了南阳皇帝,所以做出了背弃天意、背弃北辰、背弃她的主帅与安字军的丑事。”

“她是安字军的人?”说到安字军听众并不陌生。有人想起:“这么说来,安字军统帅身边的确有女人,若真是安字军统领身边的人,那知晓‘烟花’与‘地狱之火’的秘密不是不可能。”人群更是担忧:“怪不得安字军势头大盛却忽然缓下进攻,定是有难言之隐。”激愤在蔓延:“是哪个狗娘养的?”小胡子摇头:“对于她的背叛,上天给予了惩罚,将她内心的丑恶显露在脸上。若诸位有缘见到,自能一眼认出。除此,天机不可泄露,今日在下已经说得够多。”

诸人还待纠缠,忽闻“啊”的一声,人群里有人跌倒,是一名头戴白纱幂篱的女子,身姿窈窕,有人殷勤关怀:“姑娘没事吧?”一阵风吹过,将遮挡容颜的轻纱吹开,弯下腰打算扶她一把的妇人惊呼出声:“这人……”在旁人莫名所以的目光中,她将跌倒之人头上幂篱掀开。幂篱下的容颜明丽耀眼,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然而那张白玉般的脸上却有一道难以忽视的瑕疵,眼下一块丑陋的疤痕。蓦地,诸人想起说书人方才的话:“上天会将她内心的丑恶显露在脸上。”

错愕中,有人叫道:“这人……是安字军的人!”

“你确定?”旁人问。

那人点头:“安字军在咱们这儿驻扎过,此外……”他欲言又止,似乎自有门道只是不便说出来。此处已落入南阳手中,若真与安字军有关联,自是藏得越深越好,旁人倒也理解。一种猜测默契地在众人心中滋长。小小骚动引来更多人,一名凑热闹的摊主疑惑道:“你怕不是看错了,方才还有一名南阳穿着的公子哥陪她在我摊子上看过东西,我瞧两人恩爱得很,这位姑娘当是南阳人吧。那位公子哥呢?”他四处张望,不见人影。旁人哪里管什么南阳公子哥,愈发觉得蹊跷,先前那人又道:“我岂会看错,她就是安字军的,只是不晓得为何与南阳人厮混在一起。”

话说到这份上还不清楚?当即有人怒不可遏:“踏破铁鞋无觅处,定就是这个贱人出卖了大辰,将‘烟花’交与南阳!她脸上的疤痕就是丑恶的印记,是上天的惩罚!”

妇人尖锐的叫声响起:“是她,是她害的我们,我可怜的儿,他死在宁德再也回不来了!”

凄凉的哭声勾动愤怒与仇恨,宁德的惨烈仿佛再现眼前。“不知廉耻的贱人!”不知谁第一个向跌坐在地的人吐出了唾沫,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人们冲上去对着可恶的女人发泄仇恨,男人们拳打脚踢,女人们又抓又掐,有人想起旁边的菜摊,跑过去将瓜果蔬菜鸡蛋抱来,照着地上人的脸狠狠丢过去。

不过眨眼的时间,东方永安就狼狈不堪,衣衫被撕破,发髻散乱,鸡蛋液顺着发丝躺下,额头被土豆砸得发红,最叫她难受的还是人们不堪入耳的辱骂,心中却不可抑制地冷笑。苻宏烈松开支撑的手,悄无声息撤出时,她就知道开始了,却是这么一场戏。她想起他的话:如果知道她与他厮混在一起,那些愚昧的人会如何反应?那群贱骨头不值得惦念。

手紧紧扣住地面,手腕处传来刺痛,她低垂着头,死死盯着难以着力的手、废物的手,只觉眼前变得模糊。头发被人揪扯,头皮生疼,甩在脸上的耳光火辣辣,落在腰间的脚毫不留情几乎踹断她的肋骨,可这些都不及心中涌起的委屈,人们逐渐疯狂,此时此刻没什么能阻止发疯的人群,真相是什么早已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