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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5 章 第 525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苻宏烈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光景:身形愈发单薄的人静静坐在窗前,阳光照在她长长的睫毛、照在她小巧的脸庞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温暖而梦幻,好似下一刻就要羽化而去。他当然知道那是错觉,因为这里就是她的归宿,他为她准备的。只是他亦暗暗惊讶,她看起来与之前又不一样了,一如之前的安静,然而颓丧、沉郁却不见了踪影,更多的是一种安定,一种好似从广袤天空俯瞰大地的平和、从容,夹杂着不着痕迹却叫人无法忽视的坚定。她又想通了什么?有了什么决断?难道她仍旧不肯放弃?没由来的,苻宏烈有些烦躁,想狠狠撕裂她的平静。

于是他走上前:“你看起来倒是随遇而安,懂得反抗无用了吗?”

“摸不着头脑的横冲直撞的确无用。”她头也不回。

“你这么让人省心,我很高兴,如果可以,你知道,我并不想破坏这份平静。但是你既留在这里。”他自然而然忽略了是否自愿这个问题,“我自也当坦诚相待。”

东方永安余光瞥见他的手伸过来,转过头,只见她再熟悉不过的物什静静躺在他手中,两截狼尾,一条尾巴上砍下来的,上面的丝绦仍旧是过去的样式。她面色微微一变,惠枝提醒过狼尾被她摸去,叫她提神,但她想着狼尾只是她与李明珏的信物,即便苻宏烈摸去,李明珏远在万里之外,他能如何?总不能只凭一只狼尾就将李明珏诓入险境,可现在本该在李明珏身上的信物却出现在他手中,难道他派人北上过?

“你一定在想,发生了什么?东西为什么在朕手上?它的主人是不是出了意外?”他的声音带了往常令人厌恶的戏谑,“记得之前咱们的打赌吗?一个月早就过去了,你我勉强算个平手,别说朕欺负女人。”按照赌约,一个月内东方永安的确出岛了,但是他默许的,所以胜负不计。“到如今,这件事拖得太久,不瞒你说,朕的耐性到头了,既然你无法做出令朕满意的决定,朕不妨帮你一把。你想的没错,朕不辞辛苦、不惜大费周章,终于将你在北辰最后的挂念请来了。你不必感谢朕,事情总得有个了结,再放不下的情也总得做个了断,对你对他都好。”

东方永安豁然站起,站得太急,差点跌倒:“不可能!”她说得又急又快,“不可能。”再重复一次,多了份坚定。没错,他一定是在虚张声势,李明珏远在天的另一边,他的人根本接近不了他,就算他真有办法将他诓骗来,李明珏帐下那些人,比如纪如,比如李明武难道是吃素的,会任由他涉险?再说,先前他们已经分道扬镳,他还会管她的死活吗?就算他想管,也应该知晓,他的手够不着,这里是南阳!

苻宏烈笑得漫不经心:“我知你不信。”他拿过一件狐裘替她披上,“天冷气来了,穿好,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他扣着她的手臂,将她半拖半拽带去坐落在风吟城东北角的牢狱。风吹来的方向改变了意味着时节的变化,即便万江之南的风吟城也感受到了凉意,而东北角的牢狱更是阴森森、冷飕飕。秉承了南阳一贯的特色,别的屋宇可以马虎,牢狱绝不能马虎,必定高墙深巷、生硬冷酷足以震慑人心,便是一个边缘城池的牢狱亦是守卫重重。东方永安想起碗口县的牢狱,与之比起来,简直儿戏。

苻宏烈带着她长驱直入,却在深巷最后一个拐角处停住,狱卒打开那道隔绝的铁门,里面是单独的院落,透过将院落隔成两半的铁栅栏,她看见一道面墙而立的笔直身影,她不会认错,那样颀长的身形,即便身陷囹圄依然掩饰不住的清贵之气,除了李明珏还会有谁?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多数男人难以避免、挥之不去的污浊之气,在李明珏身上就是不见分毫。他是污浊的尘世里,仿若晨露般干净的存在,极为难得。

东方永安刚想出声,就被苻宏烈拽走,“阿玉,阿玉!”她拼命地想要挣开牵制,然而离了拐杖她连独自站立都不能,哪里扭得过苻宏烈?

恍惚听到呼喊与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李明珏转身,只看到空荡荡的门口,以及石阶上露出的一截拐杖头。

回到城守府,东方永安怒道:“你想怎样?”

“你应该对我态度好点,你的态度决定了,我对他的态度。不过你瞧见了,我对他不赖,还给他准备了单独的院落。”

“那真是感谢了。”她冷笑,“说吧,你意欲何为?总不会是请他到风吟城来观光。”

苻宏烈将她丢到床上,自己搬只绣墩坐在她面前:“就实说,他当真不顾一切来了令我很是惊讶,明知有来无回,看起来他的确将你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不过,你知道人性是很复杂的,而我又殊为喜爱探究人性。”

“你那是践踏人性。”东方永安纠正。

“随便你怎么说。”苻宏烈耸耸肩,“鹰台的阎罗池、皇极宫的蝎池以及朕的狮子林都见识过太多考验的失败,人性最终都是丑陋的。即便如此,朕依旧没有放弃,可能朕忘了告诉你,锲而不舍是朕的优点。”

“你那是偏执。”

“看来长时间的相处不是没用,你已经有点了解朕了。”苻宏烈微笑,颇有几分欣然,“朕一直寻寻觅觅,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就是期望某一天,能出现这样的人,不叫朕失望。可惜,死亡总是令人畏惧的。原本朕是想将李明珏诓来后,就将他杀死,那样既能让你安心,又能替南阳军北伐扫除一个障碍。可是当他出现朕面前,朕又觉得将他就那么杀死太无趣,他都敢出现在朕的面前了,朕岂能不好好表现?怎么也该用点心,让事情变得更趣味,否则,他人还要以为朕是怕了他,草草将他杀了。所以朕日思夜想,为了找出足以配得上你们的游戏,朕可谓绞尽脑汁,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从袖中摸出一只绿莹莹的玉瓶,瓶口密封,“这是一种毒性很烈的药,你放心,是甜蜜的味道。游戏规则很简单,朕会让你们见一面,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倾诉离别衷肠,朕为你们准备两杯酒以佐这场离别。你应该猜得出,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无毒,朕想看看在这场生死考验中,你们欲如何应对。”

“老套。”东方永安不留情面。

“有用就行。”

“你这样可验证不了人性。”

“当然能。”苻宏烈笑得信心十足,恍若不察她踌躇地转动玉扳指的手。东方永安手上有一颗能解万毒保命的药,他知晓就藏在玉扳指中。一颗药,一杯毒酒,她要如何抉择?李明珏为她奋不顾身,让他恼火,而她对他的在意也让他嫉妒,但是没关系,在生死面前,那些令人作呕的情爱都会暴露它们的本来面目。多少前一刻你侬我侬、恨不能生死相依的人,后一刻为了保住自己,凶相毕露,只恨自己的爱人不能死得更快。“赌约与前次一样简单,你活你走,他活他走。”

“神经病,我为何要配合你?”东方永安斩钉截铁,“我拒绝。”

“也没关系,我会给你十天时间好好思量。”他起身,“十日后,若你仍然拒绝参与,朕就只好让他身首异处,毕竟,这也是你的选择。”

东方永安将引枕冲着他离去的背影丢过去,这混账就是花样多,令人不厌其烦。

苻宏烈走后,她就将惠枝派出去,晚上惠枝回来,不负所望带回有用的信息:纪如等人的确不赞同李明珏涉险,甚至出动人手看住他,然而那些守卫又岂能看得住李明珏?东方永安不意外,李明珏看起来温文尔雅,秉礼守节,可他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若以为他外表柔和便以为他随波逐流那就大错特错,他自我意识之强不逊于她。“他偷跑出来后,竟是独身一人赴约,明知是这样的险地。”惠枝叹道,“竟是死也要死在你身边,是难得的良人。”

东方永安亦是感慨:“他当然是不可多得的。”她想到的还要多一层,他既是抱了必死之心,便是将北辰的所有都放下了,他的大业,他的江山,在他们分道扬镳的今时今日,他竟然抛弃所有,只为她赴一场生死之约。此中情义还需要说什么?不可抑制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原来那个轻视了人性,不相信人性的是她自己。李明珏用行动告诉她,他值得信赖,他们的情不是什么可轻易抛弃的物件,胜过千言万语。

“追随他的人已被您的人找到,想必不会轻举妄动,您可放心。只是你们二人皆入瓮中,他们想救难上加难。”

“你说得不错,我们必须自救。”

“要如何?”惠枝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在她看来,太难了,一切都在南阳皇帝的掌握中,他们要如何变被动为主动?

东方永安不言语,只是定定看着暖黄的烛火,烛火摇曳,惠枝却在她映着不安火光的眼中看见了安定,似乎她已做下某种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