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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1 章 第 541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晋元上空彤云密布,风起云涌,似乎有无数天兵天将正在空中发动一场声势浩荡的战争,黑暗笼罩了大地,也在人心头蒙上难以散开的阴霾。两军对垒,双方面色紧绷,满眼怒火瞪着对方,前排士兵个个将长*枪攥得紧紧的,下一刻就要越过阻隔的界线,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似的。与这种一触即发的态势极不相宜的是,两军阵前突兀地摆放着两张矮案,枯黄的草地上铺着柔软的毡子。两军统帅淳和王与蒋德维悠然地坐在各自阵前,至少面上悠闲惬意、慵懒散漫,谁也不想在对方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紧张。不时有探子从城中跑出,跑向两边,向自家统帅及时禀报城中情形,统帅们则时而神色紧张,时而眉头舒展,不忘朝对方高举酒盏,会心一笑,与他们身后剑拔弩张的下属们形成鲜明对比,这成了晋元城下最怪异的景象。

“怎么,五弟自知心里有愧,不敢出面,就将担子撂给蒋守关,也太不厚道了?”淳和王带着戏谑的声音随风送过去。他已经从最初听到大云兵出现并轰开北门的震惊与恼怒中平复下来,重新掌控了自己的情绪,作为兄长岂能在弟弟面前落了下乘?事实证明,当你掌控了情绪,也就掌控了事态。事情发展并未变得更糟,即便毕仇能挡得住自己一时,却挡不住“烟花”,李明修接受了大云兵要做马前卒的“好意”。北门陷落后,南门进展加快,先前还顽强抵抗的晋元军许是被“烟花”吓破了胆,又许是知晓两面夹攻下绝无胜算,恐惧就像疫病会传染,不多时晋元军兵败如山倒,哪怕领兵的是毕仇也无法力挽狂澜,青州军继大云兵之后蜂拥入城。城中住民惊恐乱窜,如临末日、大街小巷一片狼藉,不过青州军没空理会他们;负责镇守晋元的毕仇等人不见踪影,青州军也没空追捕,它的眼里只有此刻最大的敌人,大云兵。他们手里有“烟花”,远比晋元军难缠,然而冷静下来的李明修亦不会就此退让,将唾手可得的东西轻而易举拱手让人,连争抢一下都不争,不是他的风格。

原以为他们将不得不在城中的街巷里与大云兵展开一场浴血厮杀,没想到对方忽然派人来说统帅欲与淳和王一谈。谈判的结果便是现在这个样子,双方让大军撤出,在城下列阵,只派了小队人马入城,一来安抚惧怕不已的民众,二来嘛,虽未明说,然彼此心照不宣。

照蒋德维的说法,都是自家人,别撕扯得太难看,徒叫外人笑话。他一脸笑意、满不在乎,活像这场事关天下的争夺不过儿戏。换作别人,他会认为对方装腔作势,可对方是蒋有病,行事乱无章法,好比明明已经攻下晋元却一句话就将大军撤出,没人知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入了仕途的哪个不想往长阳扎堆,他偏能在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是几十年;当人以为他要老死玉凉关时,他又像个马前卒,冲锋陷阵;旁人争相夺取的宝贝在他眼里贱若尘土,旁人不屑一顾、弃如敝屣之物,指不定在他眼里贵若珍宝。他就是个不可理喻、颠三倒四的有病之人,而这有病之人却用一种诚恳的、怜悯的目光看他,好像他才是那个脑子不清醒的小丑。所以,他收敛了自己的急切,决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如那些愚昧俗人般不择手段、争权夺利的丑陋嘴脸。他可是淳和王,不是争夺肉骨头的狗。

大冬天,迎着寒冷的西北风在旷野里喝几乎冻成冰渣的酒,还得正襟危坐保持皇家风范,自己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愚蠢的事!偏生瞧着对方的浑不在意、嘴角懒散的笑,愣是抛不开脸面就此退去。他就是要争一口气,虽然连这口气的意义在哪里都不知道,他所有的人生都可以归纳为“争一口气”,没道理此时退却,何况对方还不是李明珏,只是蒋有病。

蒋德维脸上露出诚挚的疑惑,仿佛听了多好笑的笑话:“您都敢出面,您的五弟为何不敢?他可是昭成帝钦定的太子,淳和王您可真是个有趣的人。不过有一句您说对了,他可真不厚道,将这烂摊子撂给蒋某,害得蒋某不得不在这儿陪您喝西北风,自己却跑去找故人叙旧。”

“何人?”

蒋德维摆手:“不说也罢。”

李明修以为他是说李明珏去找东方永安,沉溺温柔乡久不回来,也不深究:“这么委屈,不如赶紧打道回府。”

“您还别说,蒋某吹冷风吹着吹着觉得舒坦了,再吹一会儿,连路也不用走,直接叫人抬回去,有懒不偷白不偷。指不定连今年年节的风干肉都不用做,现成的。”他拎拎自己僵直的腿,“您瞧多省事,好得很呐。”

“你是打定主意跟本王过不去?”

“分明是王爷您非要和蒋某过不去,某恳求王爷大人大量别跟咱这种人一般见识。您金贵着呢,冻坏了,您的五弟该多伤心。”

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最叫人厌恶,世上怎有如此浮夸之人?他们目下可是正经的两军对阵、严肃地讨论最要紧的事,他却仍旧表现得像个过家家的傻子,乐此不疲地卖弄他的疯傻。若不是对方实力在那儿,他根本不想再忍受下去,出口的话不免带了尖锐的嘲讽:“本王真是从未见过如你们厚颜无耻之徒。我父亲的确选择了他作为继位者,不过那只是他老来年岁大了,头脑不甚清醒的情况下所做不合时宜的举措,但是鉴于他老人家勤勤恳恳、夙兴夜寐为大辰所攒下的威望,他的臣民包括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不忍心拂逆了他的意愿,即便我们都知道那是荒唐的。而老天是睿智的,所以它纠正了错误,我的老弟,他没能抓住仅有的机会,我很遗憾,但错过就是错过了。我们过去都有过一些遗憾,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该明白时光无法倒退,你再怎么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哭闹,也回不到过去。如果你们真的为他好,该劝他接受现实。自古以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先不说祖宗之制不可随意更改,就说长幼有序,你们该好好教一教他对我这个兄长,得有起码的尊重。”

“您误会了。”蒋德维微微颔首,“您的五弟对您绝无半点不尊之心,正是因为尊重、敬爱您,才不忍心您于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上耗光心血。天地有道,各司其职,才不致混乱无序,就好比蒋某人就是个在这冷风里陪您喝喝酒的料,别的不敢想也懒得想。至于您,何不就安安心心当个一方之王,接受您五弟兄友弟恭的好意?有些事勉强不来,一头老牛所负有数,它就是再勤恳,背多了只会把自己压垮;一个胖子他就是再贪心,也不能吃下他负担以外的食物,那只会撑破他的肚皮。”他歉然笑道,“见谅,蒋某说话难听了点,却是实实在在为您考虑。某记得您的生母乃为您的妾室所刺,古人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瞧对方目中喷火的样子,他笑得很是怜悯,“您别急,蒋某闲来无事,想着您的五弟对您总是挂心的,就多留个心。您后院的火到现在也没扑灭吧?那专食童男童女的饿鬼逮着了?可怜的流民安置妥当了?哦对不住,某忘了流民们往南逃、往北逃就是不往青州去,不但外面的流民不去,青州的住民也跑得差不多了吧?还有青州当官的,没卷铺盖的也在密谋卷铺盖了。唉,可怜的淳和王,您说您做个光杆王爷有何乐趣?就青州那巴掌大的地方,都叫您手忙脚乱了,大辰这么大的地方,劝您还是别惦记,不为别的,怕您呕心沥血也管不来啊。”

李明修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又无可辩驳,青州乌烟瘴气得连他都不想久待,但是他将那乱七八糟的一切归咎于自己还没有得到整个大辰,没有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帝,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不肯臣服,那些官员才会阳奉阴违、不肯尽心。只要成为九五之尊,这些问题就可迎刃而解,毕竟皇帝一道令下,谁敢不从?王爷的权柄到底小了点。他忘记了,李明易也做过皇帝,可他那个皇帝做得也不那么随心所欲、令行禁止。“看来今日,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只有兵戎相见一途。”

“蒋某哪敢在王爷面前造次?不如这样,咱也别藏着掖着,明说了,城里那位谁先找着就跟谁走,另一方不得为难,王爷意下如何?”

没想到他会如此提议,李明修思忖找到的机会五五开,且对方手里有“烟花”,若真打起来,青州军不被咬下一大块肉几乎不可能,总体说来,己方不吃亏。甚至若己方先一步找到,能不与大云兵血战就顺利将人带回去,简直再好不过。“蒋守关当本王三岁孩童?”

“王爷多虑了,谁不知我蒋某人虽算不得端方君子,却向来鄙夷出尔反尔?当着双方大军的面,蒋某人不顾虑自己,也得顾及您五弟的声誉不是?”

这倒是实话,此行他代表的是李明珏,明目张胆地言而无信,损的可是李明珏的声望。李明修扬声:“谅你不敢。”

“王爷别高兴太早,指不定先找到的是我们。”

话音落,又一批探子返回,伏在各自耳边悄言几句。李明修眼睛大亮,探子说的是:“找到了,人已按照夏先生的吩咐转去万全之所。”

“极好!”他拊掌大笑,颇为得意地看向蒋德维。只见蒋德维起身一拱手:“看来这一轮是王爷赢了,蒋某愿赌服输,这就退兵。”

李明修不是个容易得意忘形的人,此次却忍不住朝对方的背影喊道:“你倒是言而有信,不知五弟是否也愿赌服输?本王等着他亲自来向本王下跪臣服。”

蒋德维回头,一脸讶然:“王爷想什么呢?您的五弟可还没输,不在此大动干戈,只是不愿大辰子民的血白流,您还是赶紧回去将人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