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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2 章 第 552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初春的风仍带着一丝沁凉,城墙头的人拢拢自己的衣衫,他的同伴递上一支叶卷,很是得意:“这可是长阳新出的,味道特别,能尝鲜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似乎怕队友不信,同伴补充,“我虽然算不上有头脸,但我有好兄弟。好东西,自然好兄弟一起尝。”同伴勾勾手指,他跟着蹲下身,两人窝在垛墙下,火折子点燃叶卷,两人凑过去深吸一口,露出再满足不过的神情,仿佛现在就死了也无甚遗憾。

待一卷烧尽,他心满意足:“当真是好东西。”

“可不是,长阳那些人精别的本事不说,吃喝玩乐的本事那是一等一,他们看上的东西能差?”同伴瞅着指尖一点碎屑,舍不得吹了,送到鼻端,如痴如醉地猛吸,“这玩意真是妙,叫我余下半辈子埋在叶堆里我也愿意。”他手上的好玩意正是迦兰叶饼的变种,很早的时候就传入大辰,不过作为外来品——外来品进入后一般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大受欢迎,一种是水土不服、悄无声息消亡了——迦兰叶未步前辈的老路,它走了第三条道,先抑后扬。起初因为其貌不扬,颇有些水土不服,只在暗市流通,后来大夫们发现其有止痛、麻痹的效用,也只是在大夫手中小规模地流传,要说真正的流通,始于摄政王,摄政王以其入药,带起了一股风潮,迦兰叶制品身价飞涨。不过,很快摄政王又颁发了限制流通的条例,迦兰叶还没迎来自己的辉煌就被打回原形。而今长阳那些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少爷们将它推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长阳里谁家没点迦兰叶卷都算不得高门大户。作为排不上号的守城小卒,能混上这等好玩意实属不易,飘飘欲仙的感觉让寒风里的城墙头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耐。

同样是守门,这里比别处要寒碜,因为“你们那扇小门,敌人都看不上,用得着几个人?挡风板、取暖炉就更用不上了”,这是他们战友说的话——如果那群嬉皮笑脸的刻薄混小子算得上战友——混小子们一早给他们的付出定了性,也不想想,再窄小的门若没有他们守着,敌人照样能摸进去照他们的屁股踹一脚。

显然上头比混小子们有脑子,给这座六门当中最窄的城门与最小的瓮城同样配备了弓箭手与“人桩”。弓箭手他很欢迎,“人桩”嘛,就实说他觉得上头神经过度紧绷,连拿老百姓当肉盾这种下三滥手段都用上了,他虽然没资格反对,不代表就赞同。别说那些傲气的将军们,就是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也瞧不上如此手段,敌人还没打过来,自己就吓成这样成何体统?

他看一眼被五花大绑立在墙垛边、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瑟瑟发抖以及城墙下方,牛羊一般被赶到一起的人们摇摇头,再看一眼人群旁边杵着的传令兵,消沉的叹口气。从何时起,当兵再也感受不到荣耀了?

倏忽,不知谁喊了句:“敌人来袭。”他蹭地起身,从悬眼望过去,就见天地相接处黑压压一片。对方行军速度很快,转瞬就到城下,这时迎敌的号角才响起。弓箭手反应迅速,先一步将箭矢对准靠近的敌人,令他意外的是,敌人在射程外就停下。漫看一眼,出现在此的队伍有些奇特,全副武装不便攀爬云梯不说,他们的盾牌长而大,很少见,手中所持亦不是当今常见的枪、槊,而是早被淘汰、如今多用于仪仗的长矛。这种长矛与作战之矛不同在于,长、过长、非常长,即是说,并不实用,这与安字军强悍凶猛的传言并不相符。除此之外,大军中不见巨大投石机的身影,无论如何,守城诸人松了口气。

他们尚未亲身经历“烟花”,然而“烟花”大名如雷贯耳,消息再闭塞之人怕也听过,何况士卒?宁德的惨烈可是叫他们也惊了个够呛,听闻那还是“小烟花”,威力远不如安字军手里的“大烟花”。营中有种传言,说上头将城民赶到城墙下就是为了遏制“烟花”,真假不知,但总归“烟花”没有出现。

不经意扭头,他看见传令兵亦是面色一松。因对手是安字军,所以与其他战役不同,每道城门都配备了专门的传令兵,他们不是用来通报战况,而是安字军一出现,就必须回传,上头对安字军警惕到了这种程度。此番,他想传令兵不用那么火急火燎,传令兵的脸色说明亦是这么想的。他逗留了片刻,似乎想看看,敌军拿着大一点的盾牌与老式长矛,想吓唬谁?想怎样攻破这道虽窄小却同样有瓮城守护的门。

敌军不耽搁,也不废话,在城下立定,即向两侧分开,分出三条通道,随即轰隆声传上墙头诸人耳朵。六架由红绸掩盖的物什被推上前,三架在前,三架在后,墙上众人指指点点、叽叽喳喳,无不好奇。漆黑笨拙的圆筒看起来远不及怪物般的投石机霸气外露,若非对面是安字军,他们几乎要笑出来。

敌方降低了黑洞洞的筒口,城上依旧如鸟雀议论纷纷,各种猜测皆有,夹杂不明所以,他们这道门可不是供大军长驱直入的好地方。这时,哪个提了一嘴:“安字军手上两样厉害家伙,‘烟花’咱们都知道靠投石机抛投,这会不会是另一个……”

蓦地,全场安静,有人没好气道:“‘地狱之火’?放屁,‘地狱之火’比‘烟花’厉害多了,装载它的怎么也得比投石机大。”

“不然你说是什么?”

“不知道,总之这小玩意不会是‘地狱之火’!”

吵嚷并没有影响传令兵,他看见传令兵目不斜视盯着城下。

安字军指挥高举鲜红的令旗,传令兵转身就往城下跑,他看起来急切又慌张。下一刻,三道惊雷平地而起,地动山摇,几乎同一时间,火光伴随热浪翻涌腾起,靠近城墙的人在剧烈的震颤中翻下城去。他转头,发现传令兵以一种更快的方式下了城墙:他像颗不由自主的球滚了下去。

能说清发生什么的人不多,晃动尚未停止又是三声巨响,在身后的方向,这次他们看清了,主体城池上,嵌着包裹铜皮、厚重得需要几个人共同施力才能打开的城门之处,火舌窜上半空,浓烟滚滚遮蔽视线,浓烟里尖叫四起。他们知道那种惊恐,不明发生了什么,只觉整座城池都在摇晃的惊恐。

“放箭,快!给我拦住他们!”队正歇斯底里的咆哮拉回他们的神志,脚下城墙再次震颤,好似成千上百辆战车一同碾过来的轰隆声中夹杂石块掉落的声音,浓烟已变得稀薄,让他们清楚看到,安字军四列共进,踏着齐整得谁也不能扰乱的步伐靠近城墙,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势,两侧则是弓箭手掩护。

不用说,城门铁定是破了,轻易、快速得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高举的盾牌让他们看起来像一块移动铁板,只不过铁板中间竖起了无数尖刺,那是长矛,它们以奇怪的角度斜向前方,最前排的长矛则是横刺。

射下去的箭矢不出意外被弹飞,队正焦躁大吼:“滚石檑木!用滚石檑木!”檑木效用不大,滚石丢下去倒是能将那针扎不透水泼不进的队伍砸出口子,不过后面的人立即就会补上,对方的弓箭手也让他们折损不少投掷手。队伍通过门洞,顷刻分成两路人马,一路离开队伍,抛下长矛,换上腰刀,扑向两边的登墙石阶,杀上城头;一路空缺由同伴补上,始终保持四列齐整的队形不慌不忙、像永不停止的战车,往主城同样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门洞前进。

很快,主城上亦是杀声四起,他们用了同样的手法分兵而进。

小卒手里的枪被砍断,他抽出腰刀奋力砍向不断涌上来的敌人,他们如潮水一般,没完没了,黑压压看不见尽头。向前向后、向左向右,黑色越来越多,红色越来越少,好像画布上的红被谁一点点抹去,替代以冷肃的黑,他生出一种错觉,城墙上只剩他一个。哐当一声,用尽全力的一劈再次砍在那恼人的盾牌上,太叫人气恼了,他迸发出怒吼,疯似的连砍五六刀,却是同样的锵锵声,火花四溅,盾牌完好,盾牌下的人亦完好,他不由想,对方太鸡贼。他们用“地狱之火”已经很犯规,还不肯让他砍上一刀,他忽然很委屈。

虎口生疼,动作跟着缓下来,这一瞬,盾牌移动,他知道自己的机会用完了。锐利的刀尖从盾牌后刺出,森寒的白光闪过,腰腹一阵刺痛。对方气力很大,他被推着后退,直至贴上城墙。对方将刀抽出,带起一股热血,那是他的血,居高临下的人面色沉冷,似乎杀了自己并不让他感到喜悦。难道他是在同情自己?真奇怪啊安字军,他想,竟然怜悯敌人。

对方丢开他,往旁边跑去,他靠在墙上,遥望城内,大街上扑出来的红色迎头撞上黑色,然后像华丽却脆弱的绸缎被撕开。那条黑色长龙入城后变成矩阵,他意识到,守军的冲击一毫未能撼动对方,他们始终一丝不苟、四平八稳地向前推进,仿佛天塌地陷也与他们无关。

这种阵型引起他的兴趣,然而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传令兵满脸通红奔过来时,安字军正被箭雨逼得后撤,伐笱抬起头,远处腾空的黑烟引起他的注意,那怪异的响声也叫他心惊,好似“烟花”又不尽然。他相信那不是“烟花”,若要用“烟花”何不从此处直接攻入?

“是,是‘地狱之火’!”

他惊愕,安字军舍“烟花”却用了“地狱之火”?就实说,他不甚清楚两者区别,但安字军既因顾虑城民放弃了“烟花”,如何又会用上更猛烈的“地狱之火”?可惜再怎么疑惑也不会有人回答。

好消息难成双,坏消息不独至。

“西二门被攻破,敌军入城。”

“西一门被内外夹击,破。”

“城内平民暴动。”

“西城守军不敌,请求支援!”

伐笱狠狠往城下瞪一眼,转身杀回城内。

退到箭矢射程外的东方永安依旧老神在在立于阵前,看着离去的背影,眸中神光势在必得,乌浅从不叫她失望。